翌日,清华殿。
听南宫流云将陈家有意投效一事说了一遍,苏清玥疑惑地问道:“陈家想投效璇儿?可是璇儿年纪尚小,他们就不怕押错了宝吗?”
南宫流云摇头道:“陈老夫人本来就是在赌,争位这种事谁都说不准,不过对于陈家来说,璇儿就是最好的选择。一来,璇儿是婉妃娘娘的孩子,跟陈家怎么说都有些旧情在,合作起来也有基础;二来,璇儿身在冷宫之中,除了陈家,基本没有人会选择支持他,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陈家若是选择支持二皇子,未必能得到重视,但璇儿这边就不一样了,作为唯一的支持者,陈家在璇儿这里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
“这可算是一场豪赌了,陈老夫人倒是果断。”苏清玥若有所思地说道:“老师觉得陈琰有能力振兴陈家吗?”
南宫流云答道:“虎父无犬子,我看陈琰颇有他祖父和父亲的风范,给他机会的话,想必是可以建功立业的。”
苏清玥担心地说道:“可是皇上猜疑陈家,会允许陈琰进入军营吗?”
南宫流云道:“会的,陛下说不定还会暗中帮陈琰一把。”
苏清玥不解道:“帮陈琰做什么,不怕养虎为患吗?”
“陛下虽然疑心重,但却很懂制衡之道。没了陈家,朝堂上便只剩下王家和李家分庭抗礼了。有道是两虎相争必有一失,王李两家相争,必会损伤北安国体。比起两家针锋相对的局面,陛下更想看到三足鼎立的平稳局面。”南宫流云轻轻摇头道,“若非先前陈家让他太不放心,他也不会轻易动陈家。不过现在不一样了,陈琰年纪小好掌控,对陈家与婉妃娘娘之间的旧事也并不清楚,比起陈老将军和陈大将军,陛下更愿意陈琰掌握兵权。如果不是本就有扶持陈琰的想法,陛下早就以战败为由抄了陈家了。”
苏清玥道:“可陈家军覆灭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怎么可能会信任陈琰?”
“他当然不会信任,准确的说,他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南宫流云轻笑着说道,“但陈家军覆灭一事,在旁人看来最多就是王大将军故意不派兵增援所致,能怀疑到陛下身上的人没有几个。只要让陛下相信,在陈家人眼里,最大的仇人是王家就好,到时他定会乐意扶持陈琰的。”
苏清玥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怎么才能让皇上相信陈家没怀疑到他身上?”
“这个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全看陈家人能不能在陛下面前演得不漏破绽。”南宫流云指尖轻点桌面,冷笑道:“陛下不会轻易相信他人,但只要让他信了,他就不会太怀疑。”
苏清玥歪了歪头说道:“陈家人能演好吗?”
“这就要看他们自己了,我也帮不了他们。”南宫流云看着苏清玥说道:“投效一事你怎么看?陈老夫人还等着我答复。”
苏清玥道:“先看他们能不能成功渡过皇上这一关吧,如果他们可以,我自然乐意璇儿有人支持。”
“行,那我明日去告诉陈老夫人。”南宫流云抬眼看向书房,从敞开的窗户里可以看到苏清璇认真读书的身影,“这件事要告诉璇儿吗?”
苏清玥摇头道:“算了吧,他年纪还小,我不想这么早给他太大的压力。”
南宫流云点头道:“也好,我先在外面给他铺路便是。”
“麻烦老师费心了。”苏清玥笑眯眯地点点头,而后问道:“南宫墨寒呢?他今天怎么没来?”
南宫流云道:“他去陈家了。”
苏清玥疑惑地看着他,“又去陈家干什么?他不是昨天才去吗?”
南宫流云道:“陈琰的状态不太好,寒儿不放心他,就跑去陈家看他了。”
“状态不好吗?”苏清玥想了想说道:“突然遭受这么大的打击,陈琰应该是需要人陪他说说话的,南宫墨寒去了也好,能帮陈琰尽快走出阴霾。”
……
陈家,陈琰的房间里,陈琰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正拿着一块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专注得仿佛世上只剩下这把剑了。
南宫墨寒坐在他旁边,眼看着他反反复复地把剑擦了十来次,擦得一尘不染,剑身上映照的人影都清晰无比。南宫墨寒忍不住说道:“可以了,这把剑亮得都能当镜子了。”
陈琰恍若未闻,手上的动作毫无停顿,看都没看南宫墨寒。
南宫墨寒无奈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你祖父留给你的宝剑,但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你打算不吃不喝把自己饿死吗?”
陈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屋里没有南宫墨寒这个人,头都不抬一下。
南宫墨寒忍无可忍,一把夺过陈琰手中的剑说道:“别擦了,再擦这剑就真能当镜子了。”
陈琰被夺走了剑,终于有了反应,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南宫墨寒一眼,也没把剑从南宫墨寒那儿抢回来,只是一言不发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继续擦。
南宫墨寒看着这一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把匕首是陈大将军送给陈琰的生辰礼物,陈琰一向视为绝世珍宝,从来不让旁人碰的。
南宫墨寒把手中的剑插回鞘中,而后心累地往椅背上一靠,“你娘让我来劝劝你,不要一直这样消沉下去,无论如何,你都要爱惜自己的身体,饭是必须要吃的。”
陈琰看了一眼桌子上冷掉的饭菜,依旧没有言语,垂眸继续擦拭匕首。
南宫墨寒长叹一口气,“你到底怎么了?前两天你沉默归沉默,但也没绝食啊,是昨天见到王家人刺激到你了吗?”
陈琰动作一顿,握紧了匕首,终于开口说了这几天的第一句话:“不要跟我提王家。”
陈琰的声音沙哑暗沉,与往日的清朗截然不同,但听到他开口的瞬间,南宫墨寒的眼睛还是亮了起来,“你终于肯说话了!”
陈琰看了他一眼,又不再说话了,低下头安静地擦着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