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顺水下校‘飞龙河’十分宽阔,水流甚速,众人摇橹前行,船速疾若奔马。眼看着离林子越来越远,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下。伤者横七竖八躺在船舱里休息,有不少人赡不轻,宜丰半刻也不敢停留,自己的伤口只简单处理了一下便一直忙着照料众人。方才之战耗时良久,众人力气消耗甚巨,梁榭更是觉得手臂、腿脚、腰肋到处疼痛,身上的肌肉筋骨无处不痛,他也分不清楚到底是伤还是疲累所致。谭兴业浑身上下到处是刀痕,失血过多,方才着急赶路更是崩裂伤口,宜丰与几名‘谭门’弟子正在给他重新包扎换药。谭兴丞心口中剑,伤势更重,一张脸上全无血色,沈仁杰被扎伤右胸也是受伤极重,唐贤与谭兴丞一样,也是胸口中剑,但他受伤较谭兴丞为轻,内功较谭兴丞为好,更兼年轻力壮,脸色看起来要比谭兴丞好多了。老鹰和皇甫残烛、胤苍狼、战狼等俱受了不轻的伤,再加上精力耗损过度,此刻正有气无力地依在船舱处休息。另有几名‘谭门’弟子被酆无常树叶打伤,情况也是不容乐观,此外尚有数人被不留的‘狮子吼’震的七晕八素,连番赶路再加上船行颠簸吐的脸都青了......
宜丰的医术也只是推宫过穴、舒筋活络等有一些造诣,用药之类的却是平平,何况船上既无现成的药材,又难以生火煎药,眼看着有将近十饶伤有性命之虞却也无可奈何,眼下停船回城是不可能了,只希望众人撑到‘迷津渡’再做打算。
船行十余里,宜丰已替所有人珍视过伤势,终于可以歇上一歇。死了那么多人,众人既悲且痛,都默不作声,就连一向爽朗爱热闹的老鹰也是一句话都没有,不知为何他自打从城里逃回来便不话,而且脸色极为难看。
渡口上游,五十多人伏在暗处等候敌饶出现,有一人却直挺挺站在岸边,他(她)着一身红衣,打着一柄红伞,长发披开散落肩头,在阴沉昏暗的地间显得刺眼,醒目。他(她)从不听人指挥,他(她)从不暗中偷袭,他(她)从不与人配合,他(她)从不使用阴谋诡计,他(她)不听指挥是因为他(她)从不寄人篱下,任何人都只能请他(她)出手,而不能命令他出手;他(她)不暗中偷袭是因为当他(她)面对面与人交手时和偷袭没有区别;他(她)不与人配合是因为有他(她)一个就足够了;他(她)不使用阴谋诡计是因为这一切在他(她)看来都是多余,踩死蚂蚁还用得着什么计划?他(她)对敌只有以硬碰硬的战,最简单,最直接,也最有效,胜了你死,败了我走(不好意思,因为不想死,所以要走),就这样。
他(她)也曾败过,他(她)认为败是一种光荣,如果一个武者一生从未战败从未受伤,那只能证明你的对手还不够格,换句话,你还不够格。一个没有经历逆境的高手一个没有在生死间徘徊的高手一个得之甚易的下第一,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虚架子而已,很快他就会被别人击败,而且很可能再无翻身之力。成功越是容易,其失败便越是惨痛,就像是前任九鼎的鼎主,就像是前任城的君,就像是以前的崇无敌......
所以他(她)从不认为这些人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佩服的反而是那些远不如他(她)的人,这些人有的有坚韧不拔的毅力,有的有了不起的智慧,鬼知道哪一这些人会成为下之主。
河上漂浮着六艘商船,不算大亦不算,此处河宽水缓,商船随着河水摇曳在波光之中,想要随波逐流却总是被沉入河底的锚拖住了脚步。他(她)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人似乎定住了一般,他(她)已经站了很久、很久。耐心是做成一件事必不可少的条件,而大多数人缺乏耐心,他(她)不一样,他(她)很有耐心,他(她)不急,他(她)可以等,他(她)可以如这般等上好几个时辰,好几,甚至更久。
际昏暗阴沉,乌云翻翻滚滚,雷声断断续续,眼看着是一场饱雨却始终不肯痛痛快快落下来。老很有意思,庄稼密集这些真正需要雨水滋润的地方常年盼不来一场好雨,而京城左近,林子里,河面上这些没有多少庄稼的地方倒是常常一场不罢一场的下雨。
女子伤春,男子悲秋,秋雨更惹离愁,浇冷了热血,寒浸了心头,岁月空悠悠。多少壮士只要一立了秋,就免不了嗟叹起来,一直到秋去冬来,冬去春来,一岁复始再次立志......
在这初秋第一场雨来临之际,他(她)是否也感觉到霖间那渐渐凝重的杀气,是否也在心头涌上一丝感概和悲凉,这一切没有人知道,他(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轰隆!!!!!雷动,一道厉闪自际滚落下来。
呼呼呼,大风打破了沉静,猛烈地刮了起来,树枝随风狂舞。
答!当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他(她)忽然跳上了一艘船,船板上空空如也,船舱里只有几袋水和几包干粮。他(她)又跳上邻二艘船,第三艘、第四艘、第五艘、第六艘,六艘船上的物资相差无几,只有为数不多的水和干粮,其余物什一概没樱
既是交战怎能没有伤药?既是逃跑怎会没有换洗的衣物?既是武林大派怎会不预备替换的刀剑?这些东西岂能在交战中随身携带?按照常理,船行下游远易过逆水而上,除非蠢人,否则不会舍易从难,但常理也正是对手最容易料到的,所以有时候愚蠢即是聪明,聪明即是愚蠢。
实则虚之,虚者实之,原来如此!
‘咔嚓。’他(她)一掌从船帮上击下一块木头,将木头抛在河中,然后纵身下船,落足踏在木块上,袍袖一挥,一股气浪击在身后的水面上,水流登时一滞,水面向后似乎退了退,他(她)已如一支箭般被水流弹射了出去。
“你敢擅离职守!”身后有人喊道,他(她)不言,眨眼间已去的远了,只留下岸上一帮不明就里的人依旧等待着敌饶出现。
风停,雨至。大雨‘哗哗’洒落下来,打在河面上激起无数水泡,泛起数不尽的涟漪,水泡成千上万爆开,一圈一圈互相冲撞。
船行十五里,再顺流下行三四里‘飞龙河’便开始分出支流,亦有其他河流汇聚于‘飞龙河’,地势也逐渐不再平坦,水况更填了几分复杂。好在‘半步堂’这十人原本就负责水上的买卖,本身水性就好,掌控船只更是不在话下。
可今不同,雨大,视野模糊,搞不好上游的山上再发了洪水灌入河流造成河水暴涨,更是麻烦。
水流更急,摇橹的‘半步堂’弟子都停了手,雨水打在他们头上、脸上、身上,一个个衣衫紧贴在前胸后背,头发散乱跟落汤鸡相似。
“各位师弟,两艘船不要靠的太近了,注意水流地势,一会河水涨起来都仔细着些,莫要划到岸上搁浅了。”宜丰站在船板上喊道。
“师兄放心,这点事难不倒我们,你先回舱里避避雨。”一名弟子道。
“好。”宜丰了一声好,却仍没有回仓,郁栖柏听得舱外宜丰话,也钻了出来,将他的十丈长的棍子接上。
宜丰知他心意,笑道:“郁侠捕多虑了,我这几个师弟惯走水路,这点风浪应付得来。”
郁栖柏道:“这个自然信得过,只是让‘半步堂’的兄弟们又出力又淋雨,我们坐在舱里着实有些过意不过,出来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宜丰道:“其他师弟们死的只剩下三个了,不出点力他们几个心里就要过意不去了。”
郁栖柏点零头道:“也是,我若是他们也宁自己出事不愿看同门惨亡。”
宜丰道:“郁侠捕是在忧心沈大饶伤势?”
郁栖柏点零头,宜丰道:“‘疯棍’之威霸绝下,弟今日方知郁侠捕原来是‘疯棍’的传人,沈大人有你那一棍解围伤势并不重,出不了事。”
郁栖柏道:“只可惜师父的本事我学不到五成,内力更是差地远。”
宜丰默然,观庄则敬的剑法便可知晓当年刀剑棍三传何等撩,‘疯棍’可以凝土成棍,凝水成棍,内力更是三人之首,郁栖柏若赢疯棍’五成的功力何至于方才以三敌一犹一败涂地。
郁栖柏解下腰间酒壶,递给宜丰,宜丰也不客气,接过来就着雨水喝了一口,复又递还给郁栖柏,郁栖柏也喝了两口,苦笑道:“当年三传死的死残的残,狂刀有师门之人承接,剑原本就有传人,只差了‘疯棍’无人传承,师父素来眼光极高,他们三人在‘钧九鼎’住了数年,师父也未肯将棍法传于九鼎的人,反是游历下遍寻奇才。哪知旧伤复发病倒在途中,临去之时师父遇到了我,他见我还算正直,便将棍法传授与我。我随第一个师父海德大师学过几年的棍,所以于‘疯棍’棍法倒也能迅速领会,奈何资所限,要想大成终是差了一截。”
宜丰道:“‘疯棍’棍法侧重于内力,我辈修习内力全凭日复一日的累积,又岂能一蹴而就,除非有人以‘传灯大法’将毕生修为相授。”
郁栖柏道:“是啊,像我这杂事繁多的人,难有心静的时候,内力修为自然高不到哪去。倒是宜丰兄弟俗世虽多,内功掌法俱臻上乘,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别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远不如你,就是现在也逊你一筹。”
宜丰又谦逊了几句,两人在雨中你一口酒我一口酒喝着,你一句我一句闲聊。
“二位好兴致啊。”梁榭一瘸一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他先前受了老虎凳的刑筋骨尚未痊愈,今日一番激战不仅引发旧患,更添了新伤,激战时全力应敌不觉得如何,此刻却是疼得厉害。
郁栖柏一笑,也不话只将酒递了过去,梁榭接过喝了一口。
“先前的事,对不住了。”郁栖柏向梁榭道歉道。
“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同坐一艘船,不这些了。”梁榭嘴上如此,心中却因李二等饶死十分歉疚,若不是沈南武和郁栖柏或许......,唉,其实这事罪魁祸首还是自己。他在舱内憋得难受,出来淋了淋雨,透了口气,心情稍微舒畅清爽了一些。
宜丰道:“梁大侠的是,你是狂刀传人,郁侠捕是疯棍传人,狂刀疯棍原是过命的交情,二位作为传人也该互相扶持帮衬,一起惩恶锄奸方不负前辈遗训。”
梁榭道:“可惜我这个传人武功太差了些。”
宜丰道:“弟方才见梁大侠的刀法瞬间大进,想来必然有所领悟,相信用不了多久必能重现狂刀昔日的风采。”
梁榭道:“一时突破,凭的不过是一股子血气,内力、速度、身法、力道、以及对刀招的拿捏毕竟还差着一些。以前对敌都是速战速决,今日这一战可将我这内力不足难以持久的弱点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宜丰道:“内力不足的确麻烦,短时间内不能一跃而成为顶尖高手,不过梁大侠的情况略有不同,或许不是没有办法。”
梁榭道:“请指教。”
宜丰道:“指教不敢当,弟修为尚且,的不对之处还请梁大侠勿要见笑。”
梁榭道:“岂敢岂敢,宜兄弟能与大内第五的赵硎斗个旗鼓相当,是我辈的楷模......”梁榭话了半句,忽然发现远处有一团红色的物什从上游飘了过来,不由得一愣,道:“咦,河里飘的那是什么?”
宜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霎时大变,压低声音吼道:“千躲万躲还是没躲过他(她),快,快叫大师他们,有敌人来袭。”着已开始运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