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无声,清风无息,只有让人心闷得忍不住要叹息的琴曲。
一曲肝肠断?
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简单质朴的歌词是怎样地跟自己的亲身经历相契合。
从第一句歌词出现开始,如花便以泣不成声。
歌声勾起了她的回忆,想着在小渡口的守候,想着深夜里的颤抖,从未有过怨言的她在这一刻竟然懊悔起来,委屈起来。
她是一个平凡的村女,从未奢望过展露于大众前,更别说有一首为自己哭诉的歌曲。
心中忽生感激,仿佛找到了知音。
她没想到了解自己的人竟然是这牛皮糖的女人!
天意弄人,让人捉摸不透,只有将情绪转为泪水,让它尽情地挥洒。
李权的心也揪到了一起,不知该感叹夏茹有才还是称赞秦棉音妙,竟让他这个粗线条的男人也闻声垂泪。
歌曲不仅让围观之人心生动摇,也让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得到了缓和。
不知不觉间,李权的动作轻柔了,而如花的身子也放松了。
但,琴曲尚未停止。
“她在夜里把灯点,江阔云低望几遍,云里几声断雁西风吹散多少思念?想他灯下把墨研,一字千金是状元,等他衣锦还乡等过一年又是一年。谁打马渡前过,回身唤取茶喝一口,低声问是谁家姑娘如花似玉为谁留?十八年守候,她站在小渡口,十八年温柔,他睡在明月楼。
那孤帆去悠悠,把她年华全都带走,千丝万缕堤上的柳,挽不住江水奔流。看春花开又落,秋风吹着那夏月走,冬雪纷纷又是一年,她等到雪漫了眉头。”
声声句句如银针锥心,人群中的姑娘已经忍不住开始垂泪,惋惜叹息声声相惜。
“不值啊!真的不值啊!某虽未见范健睡在明月楼,但却也见过他在翡翠居买醉,那些银子可都是这姑娘制茶所得!”
“哎!一月之辛劳不足他一夜之风流!”
秦棉双手抚琴,或被自己的琴音所感,声音有些哽咽,回头看了看如花,看到她两鬓染银顿时心潮澎湃。
照夏茹所创,曲到此处应当结束,可心有所感,顿时琴音激昂,音调再转,脑中浮现出宋人街酒楼说书人的故事:
“听醒木一声收,故事里她还在等候,说书人合扇说从头,谁低眼泪湿了衣袖?她走过堤上柳,夕阳西下的小渡口,风景还像旧时温柔,但江水一去不回头。”
“嘭!”琴弦绷断!万人之心弦亦忽然绷断!
泪珠滴落,早不知相邻何人,亦不知身在何地。
此曲没有提李权正面抹罪,却是勾起众人对如花的同情。因此曲有感而发,真实动人,就算众人明知此曲的用意也不免心有所感。尤其是场中女子,更是在同情如花的时候,对死去的范健也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对范健产生厌恶,无形中就让众人对李权的仇视有所降低。
李家众人知道机不可失,遂乘着众人情绪尚未稳定之际,带上如花急忙逃离现场。
虽一路磕磕绊绊,好歹也是挤出了数万人堆积的长龙。
回到李府便开始着手善后工作。
李府现在全乱套了!
主心骨李权因情绪原因根本不考虑之后会面对怎样的问题。如此一来,这棘手的工作就得由安馨荷承担。
以前有芳素主持大局还好,毕竟京城中的关系她比安馨荷熟悉。而安馨荷对生意银子之类的事物可以从容应对,但遇上今日这等事却也束手无策。
家中的女人相互间只能无奈叹气,安馨荷急忙联系老一辈的忠于李家的官员,看此事当如何处理。
不得不说,李权此事办得很不漂亮!亏得有夏茹和秦棉力挽狂澜才安全回家。
李权有些后悔了,回想整件事的经过,从一开始他就没冷静下来,之后情绪还在一点一点的激化,最终导致一个无辜的人死在自己手上。
这是李权第一次杀害无辜人,事后终有愧疚,但一个自私的人不会沉浸其中,只能假惺惺地在心中抱歉而已。
事情的另一主人如花,情绪似乎在慢慢稳定。被带到李府后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只被安排在客房安静顺气。
李权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如花。”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声音有些颤抖,反倒让李权心安不少。至少自己能让对方产生情绪波动,不会像外人一样形同陌路。
不管错与对,也不管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但此事的结果跟李权的计划一致了。
如花到了府中,所谓的恨和痛就交给时间去抚平,今日的事情终将成为过去。
没等李权缓过气,忽有家丁来报。
圣旨到!
圣旨来了?这么快圣旨就来了?
李权心头一惊,这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还是没当热乎状元郎!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件事还能更轰动了!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圣旨已到了门口,只有硬着头皮先接旨再说,看看皇上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结果,圣旨的内容大大超乎李权的预料!
圣旨中对此事只字未提,却是说京城以南的淮海郡守有私吞大量军费之嫌,名义上让李权去视察淮海防线,实际上是去调查淮海郡守私吞军费的证据。而且是即刻启程,不用对任何人通报。
圣旨的内容暗含玄机,让李权有些捉摸不透!
接过圣旨一看,发现上面竟还有写错字留下的污点。
可见这一道圣旨下发是有多着急。
时间仓促,李权也不善于揣度他人心思,看着传旨的公公是熟人,便向其询问皇上有何用意。
传旨公公换了副表情:“李大人,皇上除了这道圣旨之外还有一些话要奴才转达。他说,让这小子给我记好了!日后若再招惹喜欢别的女人,定斩不赦!”
公公学皇上的口气学得惟妙惟肖,听得李权一阵激灵。
心想这是何意?
正要询问细节,公公不愿再说,只是催促李权马上启程,之后便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