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放在雁回峰山顶,这世界上除了宗主便只有七大峰主的人才可观赏。
一般情况下也没有其他用途,都是招新大典的时候拿出来看上一看,有没有心仪的弟子可供选择。
除此之外,这水镜便是在雁回峰山顶积灰的。
踌躇再三,沈西棠还是站在了岁镜道君的寝殿外。
“师父,徒儿上望灵仙宗那么久,都没求过你什么事吧?”沈西棠满脸堆着姨妈笑,已然凑到了大病初愈的岁镜道君面前。
岁镜道君好歹是望灵仙宗最为年长的宗主,沈西棠一颦一笑就已经猜到了她为何如此这般,显然是有求于他。
岁镜道君从躺椅上半坐了起来,执起一旁石桌上的陶瓷杯,刚好茶熟了,香气扑鼻。
沈西棠见此,立马拿着手中的茶水壶给岁镜道君沏茶。
“师父,您老人家要喝什么跟徒儿说一下即可,徒儿给您倒,作甚要劳烦您亲自沏茶。”沈西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狗腿子,没有办法,谁让自己有求于人。
岁镜道君挡住了她递过来的茶水壶,眼眸都不曾抬一下,道:“往日没见我这位小徒弟这般积极,今日倒是勤快,想来定然是有求于为师,不妨直言说出来让为师听个一二。”
“哈哈,还是师父快人快语!”沈西棠挪了挪凳子,更靠近岁镜道君一些,一脸谄媚地笑道:“师父,雁回峰山顶的水镜可否借我看个一二,徒儿好久没跟家姐联系了,这阵子发了片云卷给家姐,却没有收到回复,想看看家姐在公孙家过得如何。”
众所周知,沈西棠入望灵仙宗之前沈怜云还在公孙家恋爱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离开,按照原书剧情沈怜云早应该黑化了才是,但她近日不论怎么联系沈怜云都联系不到。
这倒是让沈西棠很担忧。
故而不得不想到在雁回峰山顶的水镜,想看看沈怜云近日如何。
水镜所到之处四通八达,与片云卷不同的是,它可以不需要对方的联系方式便可以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这当然也是神梦道的作品,当时岁镜道君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
岁镜道君听此,呷了一口茶,又掰了掰手指,过了良久像是想通了一般,说道:“行,一千灵石即可。”
沈怜云:?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是岁镜道君,可是当时从众峰主手中将她抢入雁回峰的岁镜道君,也是在外人眼里最仙风道骨的岁镜道君,怎么开口就是一千灵石?!
沈西棠一下子对师父的设定有些崩塌。
她翻了翻云山乱,啧,加在一起还没有两百灵石,距离一千灵石还远着呢。
“师父,一千灵石可太多了,徒儿还没有入世赚灵石呢。”沈西棠撇了撇嘴,甚至内心打起了讨价还价的想法。
岁镜道君一双眸终于抬起来看向沈西棠,认真且严肃地道:“一千灵石不多,那可是老朽让神梦道定制的水镜,普天之下找不到第二处,老朽当时听到神梦道的报价后也是肉疼之极,怎么着积灰了那么多年也得回点本。”
……敢情是拿她回本,拿她当冤大头。
真是个好师父!
人家一文钱压死一只骆驼,眼下沈西棠差那么多灵石,也不知道从何处去赚。
沈怜云的事情等不及,若是岁镜道君执意要一千灵石,她只能舍近求远,直奔公孙家了。
正当沈西棠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到“哗啦”一声,面前骤然多出了一盆子的灵石,色泽通透,一看便是上等品。
而盆子之上还有只手拿着布袋子,她随着视线往上挪,是一道棱骨分明的下颌线。
“师父,这些可够?”卫宵墨抖了抖布袋子,里头还能零零散散蹦出几颗灵石。
岁镜道君一看,立马眉开眼笑,“自然是够的,老朽就知道你这徒儿私藏了不少灵石,往日见你小气得紧,只有遇到道侣的事儿你才大方。”
哪有师父这般坑徒弟的!!
沈西棠都要给自己掐人中自救了。
好在岁镜道君收了灵石后,便打开了水镜的结界。
沈西棠一刻都没有耽搁,拉着卫宵墨便御剑飞行去了山顶。
“你方才怎么正好出现在雁回峰?”沈西棠问道,据她所知这位道侣可是在危楼峰驻扎惯了,往日只有他人去寻他的份,怎么如此频繁地出现在某个地方。
卫宵墨道:“嗯,原本想通过灵霄纹找寻你,但感觉你的灵霄纹在发烫,便过来瞧一瞧。”
——哦,那一定是被师父的一千灵石给气糊涂了,才导致体温升高。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但这次还是要说,谢谢你。”沈西棠看了一眼身侧白衣如雪的道侣,内心由衷感谢。
已经不知道出现第几次了,只要是自己危难的时候,他就会很适时机地出现,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一千灵石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不用放在心上,你的事情要紧。”卫宵墨道。
水镜的结界已然打开,眼前入眼眸的是一方巨大的蓝色屏障,屏障外起着涟漪,仿佛置身于水中一般。
沈西棠将沈怜云的木钗放在水镜一侧。
这木钗是她走之前,沈怜云递给她的,告诉她见木钗如见家姐,交代她好好在望灵仙宗学习。
只见蓝色的屏障吸收了木钗上的气息逐渐柔和开来,不一会儿水镜中便呈现了一道巨大的画面。
画面中沈怜云坐在原本公孙卢丰的木椅上,两侧则是坐着余夫人和公孙卢丰。
虽说公孙卢丰在公孙家只是个庶出的孩子,但从小也是被骄纵惯了的,哪里会把沈怜云放在眼里?
如此这般,又是为何?
沈西棠不明白不理解,甚至还有些疑惑。
阿姐的一缕神识还在陶九真手里,如今陶九真已经伏法,那一缕神识来去也只有公孙家主所知去向。
可是公孙家主也被陶九真所连累,只怕根本不会管阿姐的死活。
难道阿姐已然黑化完成?
这与原书中的内容似乎大不相同,原书的契机是因为沈西棠死了,沈怜云被迫黑化,如今她还好好的活着,阿姐这又是为何黑化?
沈西棠看了一眼卫宵墨,道:“当日陶九真的缘故引出了枕寂,继而处置了一些世家,那这些世家里包含了公孙家吗?”
万崖傅家已经灰飞烟灭,而涉及其中的世家该受到处置的也皆处置完毕。
公孙家虽然仅仅只是个四等世家,但这件事上起了推波助澜之效,不会就这般好端端地在乐檀城内。
卫宵墨翻了翻片云卷各大峰主的群聊,其中一个乃是起公示之作用的群聊,往里面搜索关键词后,竟发现真有处置世家一条。
他皱眉,道:“处置最厉害的也不过是万崖傅家,公孙家失去了陶家庇护后,连外山二流仙门磐柳宗都不再庇护他们,公孙家主公孙皓言病重,公孙家现在应该是公孙卢丰在掌权。”
公孙卢丰?
眼下水镜里公孙卢丰唯唯诺诺的样子,哪里像当初沈西棠还在公孙家时那般嚣张跋扈之色。
再说坐在家主之位上的沈怜云,她手中拿着一份册子竟不怒自威。
一息,她就将手中的册子甩在了公孙卢丰的面前,吓得余夫人敢怒不敢言。
沈西棠深吸一口气,转头问道:“那个……水镜有声音开关吗,这样子像是在看哑剧。”
不知道阿姐和公孙卢丰说什么,竟能让两个跋扈的人如此唯唯诺诺。
卫宵墨微微一笑,触碰了一下身侧的水盏,一束小水花从水盏中喷洒而出,方才还在看哑剧的水镜顿时声情并茂起来。
只见沈怜云眉尾稍一抬,侧眼看着公孙卢丰的模样哪里还像当初那瘦弱且生活不能自理的妾室模样。
她道:“如今公孙家主是病了,公孙家也失去了外山二流仙门磐柳宗的庇护,二姥爷您倒好,觉得自己马上要继承公孙家家主之位,惹得这一茬茬的事儿要不要怜云给掰扯掰扯?”
“不往前说,昨日您膝下小女公孙莲夺了庶女梦桃的灵宝,扬言说这是她的灵宝,闹得公孙家好不热闹。”
“敢问二姥爷,您连自己膝下嫡庶女都管教不好,如何掌管整个公孙家?”
公孙卢丰不敢多言,只连连点头,称是自己的不是,道:“是是是,是我管教不严,回头我定然会好好管教逆女。”
连称呼都变成了卑微的“我”了,阿姐在公孙家的地位陡然间变得不容小觑。
一旁的余夫人似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豁然站了起来,不顾公孙卢丰的服小称臣,扯嗓子嚷嚷道:“沈怜云,我都不知道你在稀罕些自己什么,你一个嫁进来只配做妾的女人,不就是用你的沈家血脉赶走了那些昔日公孙家都看不上一眼的五六等世家小贼,竟敢在我家姥爷面前如此嚣张,你也配?!”
好家伙,沈西棠一下子明白了。
显然公孙家遭难的时候,那些曾经公孙家都看不起的世家都随之来踩上一踩,原本就已经血槽空了的公孙家哪里经得起这一遭,谁料到此时阿姐黑化,将他们尽数赶走,这才保留了公孙家仍苟延残喘着。
“我只配做妾?呵,是啊,余夫人,不知您家小女可有我这妾室来的有本事?”沈怜云不怒,反而笑意盈盈地看着余夫人。
说起公孙莲,余夫人便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当初原以为她只是缺了根喜脉,可后来连一个区区妾室都打不过。
“家主病了,若是让你们这群人执掌中馈只怕今日的公孙家已经遣散家奴,沿街乞讨了。”沈怜云冷笑,“以二姥爷这性子,不说公孙家区区四等世家,即便是一等世家,那些田地商铺也不过几年便弹指间便消散。”
余夫人自是知道沈怜云说的是对的,公孙卢丰的性子哪里是一个当家主的性子,可这是公孙家的产业,怎么着都落不到一个姓沈的头上。
“禹楼已经消失不知几月,沈怜云你不知道寻寻你的郎君,管着公孙家中馈倒是很难不让人联想。”余夫人自知理亏,也只能在公孙禹楼处下手。
沈怜云道:“禹楼的妻子是柳氏,她自会心急如焚,而我区区妾室,哪里有资格去心疼的份。”
这话挡得余夫人顿时语塞,谁都知道柳思思是如何不作为,如今整个公孙世家都被沈怜云执掌着,如何会去管一个公孙禹楼。
余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公孙卢丰给堵了回去:“是,沈姑娘,您只要帮我处理完那件事,公孙家的事情自然是您说了算。”
余夫人听此也只能低头不再言语。
那件事是什么事?
沈西棠倒是很好奇,没有想到阿姐竟然能捏住公孙卢丰的命脉,在公孙家过得也还算可以。
可既是如此,为什么不回她的片云卷?
她心中有疑问,却不能直接问,水镜只能单方面传递画面和声音,没有办法互相传递。
只见沈怜云思索了一会儿,这才道:“行了,二姥爷,此事怜云会看着处理。”
公孙卢丰一听,脸上顿时喜不胜收,连忙感谢道:“谢谢沈姑娘,沈姑娘可真是个大好人!”
说罢,便脸上带着笑意拉着余夫人快速地从主宅中退了出去,
倒是留着沈怜云对着一张画像发呆。
画像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怜云自己,而作画的人是还未与她成婚的公孙禹楼。
原以为的海誓山盟,终于还是烟消云散了。
但是她不后悔,对待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就应该让他记住一辈子的痛。
思及此,沈怜云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已然皱起的衣衫,随后边走出了主宅,往自己曾经的云院走去。
云院被清理得极为干净,连着杂草都没有生长一根。
院中角落处有一口大缸,这缸一般是用于雨天接水,眼下已经晴了许多天了,这水缸里的水也跟着见地了。
沈怜云走了过去,自上而下打开了水缸的木盖。
却听到水缸里有什么东西在怒吼,声音嘶哑,似是正在说着什么,而水缸碰碰作响,周围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