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梵音被倪姷嘴里的‘实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
过了好半晌,才道:“那官服,你给我做一身。”
倪姷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瞧你这出息!”
凌醉蓝爬上长梯,给两人送上冰酪,苦口婆心地劝慰。
“主子,这寒风天里,您与封小姐吹风便也罢了,怎的还要吃冰酪。
身子将好,可不能如此做贱。”
封梵音笑着上前接过,又朝凌醉蓝问道:“听闻你从前是倪姷的主母?”
听得这话倪姷倒是没什么反应,还在瞧着别的信件,可凌醉蓝却是手忙脚乱地疯狂摇头。
瞧着整个人都略显抽搐。
看着她抽搐起来,封梵音很是惊讶于她的反应,眼眸都瞪大了。
“你......没事儿吧?”
凌醉蓝偷偷看了倪姷一眼,瞧见她神色如常,才强逼着自己镇定了下来。
心里暗骂,这当过时傹正妻的事儿到底还有完没完!
这事儿当真上不得台面!
她扯着嘴角朝封梵音僵硬地笑了笑,“这事的确是真的,从前我是主母,如今是主公的属下。”
封梵音瞧着她那脆弱经不起折腾的模样只觉有些好笑,却也没再为难她,点点头就让她退下了。
倪姷又紧跟着凌醉蓝下梯的身影扔下一封信。
“你少时的老相好又给你写信了。”
凌醉蓝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接住信就跑远了。
封梵音舀起一勺冰酪进口,笑道:“这些贵女当真是惯来喜欢害羞的,都过去这么久了,一说起来还能羞愤成这个模样。
也是有趣。”
倪姷道:“我们这些人,还不是混江湖闹得,面皮不厚如何讨饭吃。”
瞧着封梵音现下毫不设防地往嘴里塞东西,倪姷又乐了。
“现在不怕我下毒了?”
封梵音斜瞥了她一眼,“你内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外伤虽重却也奈何不了你,你自然不会再给我下毒。
这么点小事,我还是能想明白的。
更何况,我也听阿酒说了,下毒是你惯来喜欢的招数,她小时候不爱学东西可没少被你下毒,你又怎会放过我?
你连草药都不认识几样,怎的偏偏爱这种阴毒招数。”
倪姷撑着下巴,懒懒道:“省力。”
封梵音:.........
凌醉蓝拿着信件回了院子才打开。
信上陆淮所言一如既往地守礼,更是暗暗询问她的心意。
她阖起眼眸任由窗外的风带着发丝抚过她的脸颊,抬手摸上发髻,发髻略散,面上没有粉黛颜色。
身上的穿戴亦是怎么舒适怎么来,麻布也可,棉布亦成。
不会有人说她失态,不会有人说她失礼,亦不会有人说她失检。
她少时对他的那点子心意,实在难以抵挡如今这松快的日子。
这是她放下生子管家之事以外,头一回先问过自己想要什么,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如今她已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日子,也希望他能找到能伴他一生,亦能为他相夫教子之人。
她笑着展开崭新的宣纸,提笔落字。
*
暮春中旬,老白带着倪姷最想得到的消息回来了。
御苍大军已拿下瑞平大港及往南五座城池。
南靖经三月前那一战,伤亡惨重,再无抵抗之力,御苍大军举全军之力而上,更是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此前南靖频频派出使臣和谈,白降皆谨遵倪姷之令态度和气,却不予理睬。
待打到瑞平大港往南第五座城池之后才又在再次接受南靖和谈之意。
信上所言,南靖此次来的是一个皇子,亦是诚意十足,又给了一个很是繁华的城池,更是降了榷关四成关税。
后面附带上了盖了南靖玉玺的文书,还得倪姷瞧过如无修改便可直接签署。
时傹倚着屋门朝倪姷瞧了一会儿,“可是要启程前往朝隍了。”
大胜之后大军原本得回朝隍接受封赏,可如今战事初定,不可立时撤出,朝隍亦是在等着他们的新皇。
新皇一日不登基,百姓便一日不安。
如此一来,大军封赏怎么说也得延后,亦怕军心不稳。
倪姷点点头,垂眸抬手签字,又与另一封信一同绑回了老白身上。
“找你白姐姐去。”
老白好似很是不满,垂着头一直在拱倪姷的手。
它都好久没能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了,天天就是到处飞飞飞,无聊死了!
倪姷拍了拍它的脑袋,笑骂道:“快送去,待再次回来便跟着我。”
老白嚎了两嗓子还是起飞离开了。
倪姷看着老白在天际之间没了踪影,才朝时傹道:“蒋凡惊会安排送上大胜之礼,有衣物料子,赏银赏金,甚至还有无数钗环刻有‘御苍’字样,可给他们送给媳妇老母,也可自由买卖。
吃食更是不会少,银钱不缺,白降会安排人开始竖起城墙,我得带十万人赶回朝隍,登基。”
金银难免消耗,备上钗环衣料一同赏赐给将士,不过是想着待他们能得休沐归家的一日,为家人带回这些御赐且可自由买卖的物件,也算是能让将士家人同沐‘圣恩’,亦可换成银钱使用。
家里安稳了,家人高兴了,将士自然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还得派出各地官员,时时探望将士家里人。
这些事想要一层层做下去,也非一日之功。
当真是一堆事儿。
*
朝隍城。
凝云原本与曼秋一同重开了「不苍」,再加上南面战场所需的辎重物件厂子从关北挪到了朝昌境内,虽然主子早有筹谋,可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高寒雁作为迦阑宫四大长老之一,更是谨遵倪姷之命平定朝隍诸事,特别是关北百姓的安定事宜,是以便一直留在朝隍。
花清越是个人精,朝隍内大小官员多少他都能认识,他那些日子几乎是日日换着宅子喝酒,安抚好各家人心他便撂了摊子往南靖军营去了。
是以朝隍城内,现如今大小事都得过问高寒雁,可很多政事之上的问题,她还是会听听谢老太师和蒋老太爷的意见,再从其中琢磨整合出最优之法才会做下决断。
事关登基事宜她却不得不过问主子,她送信朝自家主子询问了一次,主子只让她自己个儿瞧着办,而后她便清楚该怎么办了。
若说主子喜好,自然是近些年日日跟着主子的人才是清楚的,如今白降这个长老却是身居要职在南靖打仗,冷秋和曼秋这两个长老亦是一人忙商户一人忙探查消息。
楠云凝云虽不是迦阑宫长老,可楠云医术高绝自是跟着主子随身伺候,凝云亦是管理商户的一把好手算是与曼秋在「不苍」同为姐妹,亦是互为掣肘。
迦阑宫剩下的她这个长老,却是一直带着迦阑宫众人四处办事。
她只能写信催了凝云过来,现如今唯一能动的,且清楚主子喜好的人也只有凝云说不定还能空出手来了。
朝隍城倪姷的府邸里,高寒雁选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算是朝隍城内临时的议事厅。
燕南织造三月前就送回了龙袍以及新朝官袍所需的衣料。
整个朝昌最好的绣娘几乎都在皇城之内,可城破那几日,倪姷曾下令可自由出去,却不能随意进来,皇城内太监因着身子原因出去也是难有活路倒是留下不少,可什么宫女嬷嬷绣娘倒是几乎跑了干净。
一时之间偌大一个朝隍竟然找不到可用的绣娘。
这可急坏了内务府总管罗公公,哭天抹泪地便换了装扮往倪府来询问办法。
高寒雁只觉是绣花的小事,放出消息说是找绣娘来绣龙袍岂会没人接?
可罗公公到底是宫中老人了,连忙便说不成,只说从前主公不拘小节也便罢了,若是登基这等大事都得放出消息满朝昌的找绣娘,日后怕是会留下笑柄。
闻言高寒雁便犯了难,绣娘好找,能绣龙袍的,却是难找得很。
偏偏就是巧了,罗公公没得解决之法,急得一脑门官司地往皇城走,一路上还忍不住嘀咕,“绣娘.....绣娘....我去哪儿找绣娘啊?!”
曾氏自从城破那几日帮着拉尸体之后便懒得再日日待在时府,城中这么多琐事都是需要人手的,往城郊关北百姓所安置之处送货,或是在城中跑腿,或带着关北百姓在城中闲逛,都能赚些散银,城中不少姑娘都出门找活。
一句在主公手下做事,便能堵住无数人的嘴。
她与罗公公错身而过之时便听得绣娘二字,再听着他那尖锐的嗓音,哪怕罗公公身穿常服她也知晓这必定是宫里的公公。
绣娘,绣活,这事她在行啊!
她当时便追上了罗公公自荐,罗公公拿不准她的身份,便带着她又转头回了倪府。
高寒雁坐在上头问话,“什么身份,细说。”
她笑着颔首回话,“妾身名叫曾媚儿,曾是燕南阑绣林师傅的弟子,绣工亦是一日不曾忘记。
后被燕南官员瞧上,强行买下送给大都督,现如今是时府大都督的的妾室,良妾。”
高寒雁:........很特别的身份。
凝云早几日便到了,此时正巧进厅,算是坐实了曾媚儿的身份。
曾媚儿高兴地写信叫来了曾经的姐妹,手上的绣工亦是一一过了宫中和凝云的眼,绣龙袍的活儿,便算是定下来了。
到了暮春,龙袍之上的刺绣,亦是快要绣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