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的矮桌很快便摆了出来,在凌醉蓝盯视下摆成了长长一溜。
倪姷选了个正中的位置落座,两边谁也不偏。
酒如霜为着不能与倪姷同榻,拉着封梵音专门坐在了倪姷对面,要吃给她看。
倪琛早早就过来了,抢到了倪姷左边的位置,谢子青在她右侧。
蒋凡惊仔细瞧了瞧倪姷的脸色,瞧着她的确并无大碍只是虚弱了些才放心在倪琛对面落座。
倪姷都喝了两碗粥了,其余人抢了好一会儿位置才安生。
倪琛何时见过自己长姐受如此重的伤,这一回那是真真吓到他了,现下哪里顾得上自己吃,倪姷的勺子刚落在碗里在,开胃的小凉菜便落到了勺子里,一口小菜一口鱼,勺子就没有空的时候。
照珠拉着一个与她长得很像的姑娘朝倪姷走来,一走近便直接跪地行了大礼。
两人齐声道:“属下照珠(照歌)见过主公。”
倪姷放下了勺子笑着朝两人看去,音调略虚弱,声音清冷。
“起来说话。
照歌,我还是头一回见你,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照歌被倪姷这话说愣了,主子说的是‘帮了我’,而不是‘帮了大军’,这.......这可太亲近了吧!
照珠瞧着愣神的妹妹,连忙抬手拉着她起身。
“谢过主公。”
照歌回过神,有些胆怯可那亮晶晶的眸子还是落在了倪姷脸上,“主.....主子......主子您千万别这么说,您帮了姐姐还救了我,您可是我们一辈子的恩人。
我们为您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照珠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为您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倪姷摇了摇头,略提高了声音。
“别,之前我有困难,自然得需要你们帮忙,现下你们各自有各自的事儿做,待回了朝隍,可是要接受封赏的。
可你们也是自由的,你们也可选择不去做官,可拿着银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过你们想过的生活。
人这一辈子算不得多长,总得为自己而活。”
在座众人皆听到了倪姷的话,纷纷朝她看来,照珠两姐妹听了这话之后却是愈发坚定了。
“主子,我就想当您手下的兵。”照珠看着倪姷的眼神,那眼里的坚定决绝都快化为实质了。
照珠亦是,“属下虽然练不成武,可也就想为您做事,为您做武器。”
倪姷没再多说什么,她虽然愿意给她们自由,可她们既然愿意留下,她自然是乐意的。
两姐妹从前活得不好,只能任人摆布,现下在这御苍大营里,难得有了被人尊重的感觉,她们自然是无比喜欢且快活的。
倪姷勾着唇角点了点头,而后又看了一圈众人,“今日的话劳烦诸位放在心里。
但有一点,未到瑞平大港之前,可不准给我撂挑子。”
听得这话,众人又笑开了。
“主子您就放心吧!”
“咱们已然打到了这里,瑞平大港就是直接走着去就成。”
“咱们不会跑的!”
“........”
倪姷笑骂道:“吃你们的吧。”
酒如霜一直拉着谢子青喝酒,封梵音亦是个酒蒙子,再加上香酥的炸羊排,三人更是喝得热火朝天。
酒如霜给倪琛递了一杯,“弟啊,喝酒。”
倪琛忙着给倪姷盛汤,放下后又连忙去接酒如霜手里的酒。
“姐姐我今日就喝这杯,我还得照顾长姐呢。”
倪姷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别伺候了,喝你的酒吧,我就想喝两口没菜的粥。”
倪琛很是不满且嫌弃地瞪了她一眼,转而与酒如霜喝酒去了。
蒋凡惊也没被放过,酒如霜给他递了一坛,“蒋兄,喝。”
白降瞧了倪姷好一会儿,直到瞧见她放下勺子才上前蹲在了她身侧。
“主子,此次战局诸事属下还未与您禀报。”
倪姷点头,“你说。”
白降颔首,沉默了一瞬而后语气略平静道:“回禀主子,东西两边战场皆获大胜,可南靖孤注一掷,御苍亦损失不少。
御苍将士牺牲十二万三千五百六十七人,重伤三万五千七百八十人,轻伤五万六千四百五十五人。
南靖精锐,被尽数剿灭。
他们这些日子派了好几拨人来谈和,都被属下挡了回去。
他们知晓咱们想要瑞平大港,现下手下再无可用精锐自然想要拱手奉上未免灭国,可属下仔细瞧过左副都统手里的舆图。
瑞平大港往南三百里,哪里才是能最好建设防御的地儿,在那里竖起城墙,南靖唯一能产玉瓷的地便可一同尽归朝昌。”
倪姷瞧着她那鬼机灵劲儿,笑着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省省吧,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南靖靠着玉瓷生意才能使得整个国家富庶而百年不衰。
若是直接拿下玉瓷,南靖没有一个人能忍下这个屈辱的。
而朝昌只要能拿下瑞平大港,便可牵制南靖与万岳,朝昌版图扩大到如今这个份上,我亦是靠着天时地利与人和。
也该知足了。
御苍将士很多都是头一回见遇到如此惨烈的战事,有些事过犹不及。
吩咐下去,在瑞平大港立上石碑,刻上所有牺牲将士的名字。
是他们打下了一个全新的强盛的朝昌。”
白降颔首,“是,属下一定办好。”
瞧着白降离开,谢子青端着酒杯碰了碰倪姷的茶盏,“你越来越像一个皇帝了。”
哪怕她历来心狠手辣,可头回瞧见惨烈战事之时,他还是能在她眼中瞧见不忍和迷惘,现如今那些迷惘不再出现了。
不忍也被她压了下去,她会选择快刀斩乱麻地结束这些悲痛,更不会把那些痛苦背在自己身上。
帝王本就该如此。
淡漠无情,掌控全局,包括人心。
倪姷垂着眸子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盏抬手揽住了他的肩,低声威胁道:“谢子青,你再给我说这些肉麻的话,我就让白降毒哑你。”
她与他这么熟,什么‘你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的话,听着当真让人尴尬得想死。
这种话不说也没什么吧?
当真是丢脸死了。
谢子青哪里不懂她的意思,笑了好半晌才垂首骂道:“毒哑我?你还是这么下作。”
坐在两人对面的酒如霜双手懒懒抱在胸前,满面皆是幸灾乐祸的笑,越过两人看向不远处屋门口站着的黑脸男人。
笑得更乐了。
“阿姩,你说吃味的男人可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