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契地同时忽略掉萧尔若那略黑沉的脸色,而后转身往院门走去。
这些日子为了装病装得像些,硬是没好意思叫阑楼送膳食进府,可今日有时傹相陪便不一样了。
人府内主君宠爱小妾,带小妾出门去阑楼用膳,实在是无可指摘的。
只是两人刚行至府门时,便瞧见了花清越在时府门口下马车。
“知韫,你们要出门?我来寻你用膳,冬日里就应该吃锅子,吃锅子还是得人多才热闹。”
花清越语气轻松,一边说着一边还站在马车一侧抬着手。
不一会儿马车内便伸出一只手搭了上去,酒如霜扶着他的手探出头来,那张明艳的脸上都是温婉笑意。
“见过都督,倪姨娘安好。”
倪姷瞧见着花清越对酒如霜那那狗腿子般的态度,不由得心下一紧。
时傹转头看向倪姷,“还要出去吗?”
倪姷很是善解人意,笑着看向花清越,“既然花公子都寻上门来了,那么咱们便在府内用膳吧,阑楼冬日的羊肉锅子也很好吃。”
时傹朝花清越道:“听见了吗,叫你的人去买吧。”
花清越满眼复杂地看了时傹一眼,颇有些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嗯,永安和郭权一同去吧。”
郭权颔首与永安相互见礼。
瞧着花清越那眼神,时傹只微微敛眉,随后淡淡道:“去濯樨苑吧。”
倪姷摇头,“寻一处亭子吧,不吹着寒风吃锅子,没意思。”
时傹默了默,也没心情再去追究她一会儿有病一会儿没病的事儿。
“嗯。”
.....
一行人在濯园内濯樨苑后寻了一处亭子落座, 亭子与一水榭相连,水榭与走廊都挂着泼墨的碧油幔。
这泼墨的碧油幔是倪姷手下人为她定制了,是以这一处地方也算是她近日用来喝酒煮茶的其中一个地儿。
为了能吹风,亭子四周却是没有挂碧油幔的。
四人在方桌旁各占一角,除了时傹,人人面上都挂着笑。
酒如霜在时傹面前做起戏来每一次都是温婉的,只不过见得多了,面上也没了第一次时见面时的胆怯。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就是一个陇西的豆腐西施,她唇边那恰到好处的弧度一瞧就是忘了两月前曾来刺杀人家。
花清越看向倪姷笑得很是熟络,说出来的话也只有倪姷才听得懂。
“倪姨娘可藏了好酒?这等严寒的天气里就得喝些烈酒才是,知韫也不好酒,可是倪姨娘却是好酒的。
我们在冬日里有好酒,可朝昌这么大,难免有气候不好的地方,或是秋冬太过严寒,或是春夏热如炽烤,更或是砾漠缺水....想来真是可怜,辛苦一辈子也不及商户每日的一点零头。”
他收到了家人送来信,看完他就急匆匆的往时府来了。
信中大哥说了家人一切都好,原本花家传信是有自己暗语的,可是倪姷的人太过谨慎。
每一封信都得花家人先写,写完再由倪姷的人照着意思重新改一遍,改完之后最后由花家人摘抄一遍。
词句调换,可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只是再也没了暗语。
倪姷的人甚至允许花家人在信件里告诉他,他们生活的地方有大军守着,大军有很多人。
他的祖母甚至在哪里瞧见了谢老太师,那里的人对他们都还不错,只是气候不好,可是衣食供应不缺,不曾苛责。
一家人还是聚在一起,原本家里人以为祖母和花清竹这两位一人上了年纪,一人将将五岁,怕是受不了颠簸和那等天气。
可是自他们离开花家之后便有大夫日日跟着,到了地方也有大夫日日上门为他们调理。
花清竹那个皮猴子已经和那里的孩子打成一团了......
只不过「那里」到底是哪里,信中只字未提,气候不好,到底是如何不好?
他甚至想过倪姷是不是挖了一座地下之城,可是这世上,没有人能挖一座城容下那么大的军队。
虽然焦急,可是看着家里人人都给他写了信,甚至送了信物,他还是安心了不少。
甚至花清竹那皮猴子都歪歪扭扭的写了‘兄长’二字送来.....
她知晓倪姷手下的人一定有能模仿花家人笔迹的人,可是他也清楚,倪姷根本不屑骗他。
她威胁他为她所用,手段直接而干脆,答应了带走并且护着他的家人,也不曾食言。
所以他现下便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死人了。
听着花清越话里有话,倪姷笑得坦然,回答的更是四两拨千斤。
“好酒我那儿倒是很多,更何况花公子不是对我很了解,很清楚吗?想必当初和都督一起查过我不少事儿吧?
难道公子不知道我手下的人每年每月都在各个城中施粥送衣物吗?
怎的,查了这么多事,都不查查这些善事吗?还是你们本事这么大,只用来对付我了?”
花清越:......
时傹:......与我何干?
倪姷说罢也不再看他,朝白降道:“去拿些酒来,再把旺财牵出来,也关了他好些日子了。”
白降颔首,“是。”
酒如霜觉得这等时候她不说话也是不合适了,便朝花清越劝慰地笑了笑,“公子,不好如此对倪姨娘说话,人家是个姑娘家。”
倪姷和时傹齐齐看向花清越,一人带笑,一人敛眉。
好似都在等他为他方才那绵里藏针的话,解释出一个所以然。
花清越悠悠吐出一口浊气,随后朝倪姷拱手,“是我失言了,倪姨娘见谅。”
倪姷掩唇笑,“无妨,花公子本也没有恶意,只是说话有些不过脑子,偏偏我又是个能说的,所以瞧着似吵架一般。
常与我说说话,也就习惯了。”
花清越:......
酒如霜笑着给倪姷斟茶,“虽与倪姨娘这回只是第三次相遇,可我总是觉得与你相识已久,一瞧你便觉.....”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旺财甩着舌头直愣愣地就朝酒如霜冲了过来。
倪姷厉声呵斥,“旺财!站住!”
旺财听到命令时,已然来不及了,他已经进了亭子,腿虽然没动了,可整条狼身还是速度极快地直直滑向酒如霜。
虽然撞得头晕眼花,可它还是坐定朝酒如霜吐着舌头。
倪姷觉得自己大意,竟忘了这茬了。
旺财在圊州时虽然没和酒如霜相处过几日,可是.....
酒如霜是唯一一个会陪它在地里打滚玩闹的人,他们感情颇深。
时傹淡淡笑了笑,“瞧不出,这雪狼竟然对这位姑娘颇为熟悉啊。”
酒如霜那脸色白变白的速度和倪姷相比简直不遑多让。
她有些后怕地微微小口喘着气,朝时傹解释道:“第一回与倪姨娘相见时,曾到她院中沐浴,民女一进倪姨娘的院子就被旺财扑了,妾身有些害怕,可是倪姨娘说它是在亲近民女。
所以民女便和它在院里的草地上玩闹了一阵,民女就是个农家女,没那么多规矩....
所以和它在地上打闹,倪姨娘说旺财最喜欢这么玩,想必它就记下了。”
倪姷更坦然了,“旺财这狗东西,在圊州时就喜欢跟人在地上打滚,来了朝隍可算遇到一个月娘愿意陪它玩闹,它能不高兴吗?”
不知时傹的顾虑打消了多少,他终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花清越的眼神在两女人的面上来回打转,瞧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原来‘月娘’,也这么能做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