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主屋里便摆了满满一桌吃食,从清粥小菜到各式精美菜式,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两盏冰雪荔枝饮。
倪姷给时傹盛了一碗精米粥,她不爱和时傹一个桌用膳的原因便是他不能吃,很影响胃口。
给他盛粥也是瞧着他也吃不下这些个荤菜。
就这么个胃口,倪姷很是怀疑他在战场上行不行?
时傹舀了一勺白粥,又用银箸夹了一筷子腌黄瓜就着白粥入口。整个动作,有条不紊,配着他那双极好看的手很是赏心悦目,好似在那皇城里用御膳一般。
倪姷饶有兴致地瞧了几眼,便开始用自己的白饭,就着炙羊肉。
这一路不知还要陪着他怎么玩儿,不吃饱怎么成?
时傹用了一小碗白粥便停了下来,瞧着倪姷吃得香,也夹了两筷子炙羊肉。
他用完时,倪姷的那碗白饭才下去一半。
闲聊道:“这铺子的管事便是那女人吗?两个小厮也住在院儿里?”
朝昌国女掌柜很少见,只因着女子身份低,一句‘妇德’便能压得人抬不起头来,做生意更是艰难。
可尤姐是何等人?守寡十余年,经倪姷‘点拨’,现在只顾着自己快活,眼里哪还有什么妇德?
现在的她,性子泼辣,又有一手谈生意的本事儿在,在这个四处来往的必经之地,不知过得有多如鱼得水,有多快活。
“是,尤姐在这店里五年了,旁边的两个铺子也是她在管,这院儿里住着三人。”
时傹点头,百无聊赖地接话,“有两个小厮守在隔壁,女人当掌柜也安稳些。”
倪姷觉得时傹还是保守了。
“都督想岔了,那两个小厮都是尤姐的男人。”
时傹敛眉,来了兴致,“哦?怎么个‘都’?”
倪姷低声道:“尤姐是个寡妇,那两个小厮皆对她死心塌地,尤姐瞧着一人清秀,一人壮实,谁都舍不得。这不,三人一起过日子,稳稳当当。”
时傹嗤笑,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有趣。看来本都督这燕南,管的还是不够严。”
倪姷疑惑,语气一副正派,很是护犊子的样儿,“都督,妾身熟读律例,他们可没犯事儿!最多也便是失了些体统。”
时傹又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说完又直直地盯上她的眸子,眸底噙着笑,眼睫半垂,“你怎么看?”
倪姷自然明白他在问什么,是以也回看过去,语气更是疑惑,“都督,您照过镜子吗?”
时傹挑眉,“嗯?”
“都督,就您这长相,妾身只看您便足矣。”
时傹轻笑了两声,端着茶水起身走进浴室净口。
不多时回来,懒懒地倚着隔间的门,“喜欢看,那便多多看看吧。”
*
翌日。
时傹和倪姷换上了尤姐备上的寻常棉麻衣裳,时傹还贴上了些胡须,倪姷把自己的脸和手涂得又黑又黄。
临出门前,尤姐递给倪姷一个包袱,“当家的,这是您要的东西。”
倪姷接过,“有劳。”
两个小厮上前见礼,“当家的您慢走。”
倪姷点头而后跟着时傹往铺子外走去,两人的装扮混入人群也丝毫不起眼,只是这时傹的个头实在是高,待进入定州便会有些麻烦了。
若是这人真的要从城镇过,守城侍卫瞧见他这身量难不成还会轻易放他通过不成?
到时候免不得还得买些耐放的粗粮饼子背上。
真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也有轮到她伺候人的这一天,有苦说不出。
“你包袱里背的是些什么东西?”
倪姷抬眸看向他,眼底压着无奈,“都督,这是银子,还有些路引,只是这路引想必我们也是用不到的。”
“怎么说?”时傹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现下的处境,瞧瞧那坦然自若的模样,倪姷只觉得自己好似就是那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太监。
可只要他一开口,她却不得不开口应付人,倪姷语气恹恹,“都督,您长得委实高,您这身量,妾身我能弄来路引咱们也是难以过定州的。”
时傹只随意‘嗯’了一声,而后只管往前走。
她能当着他的面把自己能弄到路引的消息抖落得一干二净也是有意思,他也没必要深究,她小小年纪便在外头跑商,手里怎会没有点儿自己的本事?
倪姷也懒得再开口,反正她是烦了,只管先跟着走。
只不过,出城门前,倪姷花银子买了两匹马。
被人提着飞虽然省力气,可时间一长,也没那么好受了。
两人牵着马出了城而后才上马,时傹拉着缰绳回头淡淡地看了倪姷一眼,“姩姩力气很大,会的东西也很多。”
朝昌国女子抛头露面皆是上不得台面的,至于这骑马,更不会有人学。
那些人都觉得女主岔开腿骑马很是不雅,是以女子骑马很是丢人,没有体统。
倪姷扯着嘴角笑了笑,笑得有些僵,又带了一丝不难过。
“都督,妾身力气的确大,才十四的时候便能抱起外祖父了。至于其他.....想必都不用妾身说了,您又怎会不知晓?”
时傹回身双腿一击马腹便朝前去了,倪姷瞪了他一眼而后跟上。
*
五日后。
两人到了定州的一处城镇。
远远便瞧见了城门口排成长龙的队伍。
时傹朝倪姷抬了抬下巴,倪姷便心领神会下马步行至队伍处。
“婶子,这是查什么?怎的要一个一个查?这不是到了夜间也查不完吗?”倪姷说着还给人塞了两个铜板。
那婶子也是个实诚人,接了两个铜板便低声道:“妹子有所不知....”说着指了指城门口墙上钉着的一根木头,“瞧见那木头没?要查一个与那木头一般高的男人,你再瞧瞧那木头上白漆画的线,还有一个与白线一般高的美人。
说是那男人杀了人家全家,还掳走了美人,是以官府查探得很严,这等害人性命的东西就该抓起来!”
倪姷嘴角抽了抽,朝婶子道过谢又不紧不慢地朝时傹走去。
时傹就靠坐在树下,阖目养神。
倪姷在他面前蹲下,唇边勾着笑,目光微凉。
“都督,他们说您杀了我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