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依觉得自己这一吻太过狼狈,像极了破釜沉舟之后无能为力的反抗,又像是深山老林寻寻觅觅迷路之后的柳暗花明,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一味的进攻,占有,剥夺。
好像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了。
“林小姐!”连城霖恢复了理智,直截了当的将怀里死死拽着自己的女人推开。
那行为,那动作,那毫不商量的强势霸道,恍若一个渣男。
林江依暴露在雨中,冰冷的雨水将她从头淋到脚,冻得她一个劲的打着哆嗦。
连城霖皱了皱眉,脱下外套搭在她的头上,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说的甚是平静,“你赶紧回去吧。”
“阿嚏。”林江依站在雨中,开始不停的打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连城霖本是准备回家,听着身后一声声止不住的咳嗽,逼不得已下又折返回来,道,“我送你回家。”
林江依扯住他的衣角,“我家里没人,我没带钥匙,进不去。”
连城霖低头看着她战战兢兢拉着自己衣角的手,犹如一个迷路的孩子,生怕自己也将她抛下那般小心翼翼着。
林江依鼻子有些痒,忍不住的又一次打出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连城霖知晓她这是感冒了,也顾不得那些礼数,推开了自家宅子的大门,“进来吧,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我送你去医院。”
林江依偷偷的窃喜着,紧随在他身后,让他丢也丢不了自己。
连家很安静,应该也是没有人。
林江依徘徊在大厅里,东张西望一番。
连城霖从卧房里出来,“这是小小的衣服,你应该都可以穿。”
林江依抱着衣服,点头如捣蒜,“谢谢大哥。”
“快去洗个澡,别着凉了。”说完,他便回了自己的房。
林江依站在洗手间门前,探头探脑的望了望那一间紧闭的房,只是看了一小会儿,心满意足的抱着衣服进了洗手间。
温热的水淋在身上,瞬间消散了她由内而外散发的冷意。
“大哥,你这么晚了在煮什么?”连城毅一进客厅就闻到了一股挥之不去的香味,好像是煎蛋的味道。
连城霖扳着一张不近人情的脸,说着,“做点吃的,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别说了,公司里那个女魔头可能是更年期到了,逼着我今晚上做不完企划案就不许离开公司,我忍不住拆了她的办公室,现在我失业了。”连城毅低了低头,好像很失落。
连城霖道,“你这脾气怕是没有一家公司愿意收纳。”
“大哥,我都这么可怜了,你要不要也考虑给你三弟煮一碗面?”连城毅暗示着。
连城霖却是自动忽略他的这个请求,道,“也正好这段日子你二哥进入了复建关键期,你留在家里照顾他我也放心。”
“大哥,面——”连城毅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大哥把面碗端走了。
洗手间方向传来了稀疏的走动声。
连城毅疑惑的看过去,自家二哥腿脚还不方便并不能如此行动自如的走动,难道家里还另有其人?
林江依比连北瑾胖一个码,穿着她的衣服裤子就像是突然间壮实了不少,勒的有点紧了。
连城霖看向洗手间的方向,道,“洗完了?”
林江依面红耳赤的点了点头,“衣服好像有点小。”
连城霖自上而下的审视一番,回复道,“无妨,穿得下就行。”
“……”林江依尴尬的打量了一番所谓的穿得下就行,她只怕自己一蹲,就得崩坏这条裤子。
“林小姐你怎么过来了?”连城毅目光来来回回的在大哥和林江依之间游离一番,这大晚上的,还洗澡,还煮面,是他误会了什么吗?
林江依有些难为情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刚刚下雨淋湿了。”
“你穿小小的衣服有点紧了,我去给你另外找一件,要不穿我的吧,我刚买了两件毛衣还没有穿过,可能会有点稀松。”连城毅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林小姐是女士。”连城霖提醒着。
连城毅忍俊不禁道,“小小比她瘦,我看她穿着难受,无妨,林小姐不会介意吧。”
林江依急忙摇头,“不介意不介意,谢谢连三哥。”
“你等我会儿。”连城毅三步并作两步的疾步走回了房间。
连城霖将面碗放在桌上。
林江依移着小碎步靠过去,有些小紧张的问着,“这是给我做的吗?”
她就知道连大哥是那种寡言少语不懂表达的高冷男人,但却是外冷内热懂得默默无闻照顾女人的温暖男人。
“不是。”连城霖回答的干脆直接,几乎没有半分考虑。
林江依脸上的笑容倏地一僵,还没有从他的那句话里反应过来就见男人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然后一口一口的吃着面。
他一口一口的吃着面。
他吃着面。
林江依嘴角抽了抽,好像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自己是怎么看走眼的,为什么会执迷不悟的喜欢上这么一个、这么一个、没有人性的男人?
“你的面在灶台上,自己去拿。”连城霖喝完了汤,放下碗,目不转睛的望着呆若木鸡的女人。
林江依一个走位使出了多年不用的凌波微步滑进了厨房,瞧着灶台上还冒着热气的面碗,空气里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
她收回刚刚说的话,人家的连大哥一直以来都是善良的优秀男人。
“快吃吧,都快糊成一团了。”连城霖站在她身后幽幽的开了口。
林江依坐在椅子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条。
“味道不好?”连城霖看她吃的别扭,开口问。
“没有,我只是想要留住这样的味道,想要慢慢吃。”
“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不用慢慢吃。”连城霖倒了一杯水,面上虽说不苟言笑,却不知不觉的弯了弯嘴角。
连城毅找出了衣服走回了餐厅,瞧着琴瑟和鸣的两人,忍不住的就想要破坏破坏这样和谐的气氛,他故意提高音量,道,“衣服我找到了。”
“不用了,我现在送她回医院。”连城霖拿起车钥匙。
“大哥你就让林小姐穿成这样回医院?”连城毅啧啧嘴,“这样不和身份,毕竟像林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怎么可以穿着不成套的衣服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所以呢?”
“换下来吧。”连城毅将自己的衣服递了过去。
林江依准备接过来,却被一只手抢先了一步。
连城霖道,“穿着男士的衣服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更不成体统。”
“大哥——”
“你有意见?”连城霖瞥了不依不饶的家伙一眼。
连城毅规规矩矩的退到了一旁,似笑非笑着,大哥虽然表现的不露声色,但任谁都能听出他言语中带着的‘我的人不许靠近’的强势。
还一板一眼的对人家小姑娘说我对你没有兴趣。
连城霖将自己的大衣递给了林江依,道,“穿上,走了。”
连城毅故意扯着嗓子道,“大哥你刚刚说了女士穿男士的衣服不成体统。”
连城霖回头再瞪了他一眼。
连城毅忍俊不禁道,“得,我不说,我不说了,咱们心照不宣就行了。”
林江依上了车,偷笑着,她为什么会有一种亲兄弟却为了自己反目成仇的即视感?
周旋在两个男人中间,果真是好累好累。
谁让她这么完美,完美到让他们都对自己痴迷的不要不要的?
“阿嚏。”可能是乐极生悲了。
林江依发现自己真的着凉了,而且病来如山倒,还不到医院,她就晕晕沉沉的倒在了车里。
连城霖靠边停下,伸手在她额头上碰了碰,掌心下的皮肤很烫,应该是发烧了。
林江依烧的迷迷糊糊,发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一把拽住他的手,傻傻发笑,“抓到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连城霖没有理会说傻话的丫头,看向不远处的药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林江依摇摇晃晃的清醒过来,车子里空无一人,她突然打了一个冷颤,有些害怕这样死寂沉沉的氛围。
连城霖拿着冰袋,刚出药店就看见了站在马路边一动不动的身影,她立身在天地之间,甚是凄凉。
林江依的目光有些涣散,她在寻找,在茫茫人海中企图找到能带走自己的人。
“你怎么出来了?”连城霖拉着她的手往越野车走去。
林江依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不过却只是走了两步就跌倒在地上,浑身软弱无力,她喘着粗气。
连城霖知晓她是烧糊涂了,也顾不得礼仪什么,将她打横抱起,“别乱动。”
林江依依偎在他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突然笑了。
连城霖打开了车门,把冰袋贴在她的脑门上,“自己用手拿着,别掉了。”
林江依靠在椅背上,愣愣成痴的注视着男人。
连城霖斜视她一眼,“你看着我做什么?”
“大哥,我喜欢你。”她说的很轻很淡,恍若一阵风来,就能把这些话全部吹散。
如此低不可闻的声音却是掷地有声的在连城霖心里炸开了,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方向盘,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前方,一时之间,没有回应。
林江依没有得到回应,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我喜欢你,像春风走过了八百里,不问归期。
医院里,有消毒水的味道,有饺子的清香,还有醋的酸味。
林江依一个激灵从床上清醒过来,她有些发呆,眼前是白茫茫一片。
连北瑾嚼着饺子凑上前,咧开嘴一笑,“醒了?”
林江依眉头微蹙,闻声转了转头,“你在吃什么?”
“饺子。”说着,连北瑾又夹了一个放进嘴里。
林江依觉得喉咙火烧火燎的疼,却依旧执着的说着,“给我也来一个。”
“你现在吃得下?”连北瑾夹着一个放进她嘴里,“味道怎么样?”
“醋少了。”林江依很努力的才把饺子吞进去,果不其然,喉咙疼得她难以下咽。
连北瑾摇了摇头,“医生说了你喉咙肿了,最好吃流食。”
“那你还喂我吃饺子?”
“对于病人的要求,我可是善良的人,一般都不会拒绝。”连北瑾将一旁的白粥打开,“喝吧,你现在只能吃这个。”
林江依环顾一圈病房,“你大哥呢?”
“他把你送过来之后通知了林家就走了。”
林江依有些失落,“我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了?我以为他会守着我。”
“咳咳。”连北瑾轻咳一声,“你都睡了一天了,我大哥就算能守你一会儿,也守不了你一天。”
林江依喝了一口粥,“那他还会再来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说他最近有军事演练,应该很忙。”
林江依只喝了一半的白粥,又躺回了床上,高烧退了,是连绵不断的低烧,磨得她意识昏沉。
午夜的医院,静默的好像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空荡荡的病房内,加湿器安静的工作着。
林江依沉沉的睡着,她在似梦似醒之间徘徊着,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
她好像看到了一道人影,有人在替她掖被子,有人在抚摸她的额头,最后,人影忽远忽近,不知道是不是消失不见了。
连城霖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望着床上烧的一张脸红彤彤的女人,有些不放心的再试了试她的体温。
并没有烧的很厉害,只是有些低热,可是为什么会一张脸这么红?
林江依觉得好热,自己好不容易掀开了被子,谁又替她盖上了?
连城霖见她又一次不安分的推开了被子,执着的替她盖好了。
“咳咳咳。”林江依咳了咳。
连城霖将水杯递到她嘴边,“喝一点吧,会舒服一些。”
林江依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在把她扶起来,她本能的张开嘴,温热的水流进了喉咙里。
连城霖小声道,“好一点了吗?”
林江依听着忽远忽近的声音,也没有理会是谁,继续埋头沉沉的睡着。
梦里,她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
是啊,就是他的声音,可温柔了,温柔到她快要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