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贵妃久得君王恩宠，膝下更是育有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皇帝成年的儿子，身后的家世更是书香门第清流世家。
美貌才情，恩宠家世，甚至是子嗣，贞贵妃可以说是没有一处短板，可这么多年来却始终未能撼动皇后位置分毫。
皇后身边看似只有一个颖妃可堪与贞贵妃一较高下，可却是稳坐中宫数十年屹立不倒。
只要她想，便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这看似处处都是贞贵妃耳目的后宫中搅弄起一番属于她的腥风血雨。
依着今日皇后的态度，姜若瑶觉得皇后只怕是心中有丘壑，并不愿意轻易地相信旁人的投诚。
这么多年来，皇后身边只有一个颖妃，并不是旁的嫔妃以为皇后示弱不肯依附，只怕是皇后自己拒绝了这些各怀心思的人，只有颖妃一门心思敬重爱护她才能留在她身边的吧。
想通了此节，姜若瑶只觉得心中是既庆幸又为难，两番滋味交融在心头，一时间心情复杂难言。
庆幸的是自己选择的船头并不是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么糟糕，掌舵之人反而十分有成算，旁的小鱼小虾并不是她的对手。
为难的是不知为何皇后娘娘似乎对自己有着若有若无的敌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且依着今日皇后的态度，姜若瑶觉得自己想要投身于皇后麾下的事情尚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按捺下心中翻飞的思绪，姜若瑶奇怪的看向颖妃：
“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又有父皇的敬重爱护，怎么还会可怜呢？”
颖妃眼中有着浓重的化也化不开的哀愁，轻轻的牵着姜若瑶的手在附近的亭子里坐下，声音缥缈的如同叹息一般：
“如何不可怜呢？你们只看到了皇后娘娘现如今的端庄沉静，可当年我与她相交的时候她的性子不输于武家出身的我一样活泼。”
活泼？
姜若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想在脑海中将皇后那张鲜有情绪波动的脸与活泼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颖妃的目光越过姜若瑶的脑袋，悠悠的看向凤仪宫的方向：
“当年陛下还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时，娘娘虽出身高贵，可因为嫁给了陛下为皇子妃便少了许多皇家的拘束，陛下又一意的纵着娘娘，故而娘娘刚与陛下成婚的几载时光里，过得快乐自由而无拘无束。”
姜若瑶点点头，她原以为皇后和皇帝之间一直是这样淡淡疏离的夫妻之情，没想到竟然有这么一段少年情深的日子，那也就不难理解皇后为何能轻而易举的影响到皇帝的情绪了……
“然后呢？”
姜若瑶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如果少年情深，皇后如今的年岁和容貌依然芳华还在，况且依着姜若瑶来看，皇后其实是要比贞贵妃更多一份大气端庄的美的，如何皇帝就这么冷着皇后而转而宠得贞贵妃屡屡冲撞不敬了呢？
“然后啊……”
颖妃微微低垂了眸子，掩盖住眼波中荡漾不止的悲伤和哀切：
“陛下虽然情深，却不是个专情的人，当年本宫的父亲在一众皇子之中挑中了陛下辅佐，为了传递消息便一力安排了我借着与娘娘相交的理由在将军府与陛下的潜邸之间往来。”
“谁知，咱们陛下一半心思想着着皇后娘娘最爱的枣泥芍药糕，一半心思还记挂着我心心念念想要找寻的古剑武籍，竟然向我爹开口说要纳我入王府做侧妃……”
说着说着，颖妃向来明媚爽快的脸上竟然蒙了一层阴翳：
“我爹是个认死理的直性子，一心要辅佐他认可的明君上位，竟然连自家女儿的幸福也可以抛之不顾，原本我是有一位未婚夫婿的，我爹竟然想要与他退亲而与陛下攀亲……”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自颖妃光洁的面颊上滑过 落在了她娇艳欲滴色的衣襟上，洇开了一朵浅浅的湿意。
姜若瑶默然，在深宫打磨多年的颖妃尚且心思简单，当年千娇万宠长大的秦家大小姐恐怕更是天真单纯不谙世事。
秦老将军能让尚未出阁且身负一门婚约的女儿频频出入皇子府，恐怕本身就存了与皇子结亲的打算……
毕竟从龙之功固然有分量，可也比不上一门斩不断的姻亲来的更加可靠。
姜若瑶略带同情的目光落在颖妃的身上，原来她觉得站在高位能一句话定下嚣张跋扈如华才人起落的颖妃竟然也有这样的悲情往事。
姜若瑶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安慰一下颖妃。
可颖妃想必是把这些往事放在心头咂摸过千百回了，一滴泪无声无息的落下之后，便再没有更多的失态之处了。
“后来，我几经周折到底还是如陛下和父亲的心愿做了这宠妃，更让我觉得悲哀的是我的入宫是皇后娘娘一力劝说的。陛下能对本宫动情，自然也会对其他女子动情，越来越多鲜艳美丽的女子入宫，分夺了陛下对皇后娘娘的爱护珍惜，更是有大逆不道屡屡忤逆如贞贵妃这般的妖媚宠妃！”
提起贞贵妃，颖妃的面上呈现出厌恶的神色，眼睑微垂流露出一丝不耻。
像她们这样出身世家贵族，礼仪教化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对着陛下与娘娘，她们再如何得宠也只能是臣下，只能是奴仆，绝不能僭越而取代之心。
贞贵妃早年间流落宫廷，为了一件衣裳一口吃食与人争与人抢，并不是正正经经养在闺阁里头的高门千金，不懂这些道理。
所以即便后来凭着美貌得了陛下的青眼，也依旧改不了那时时刻刻都想要压人一头的毛病，更是嚣张跋扈不懂韬光养晦的道理。
“可是……”
姜若瑶唇齿微动：
“依我看，皇后娘娘气度风华尤在贞贵妃之上，容貌上虽然略略逊色可也不算是差了太多，父皇没有理由这么冷着皇后啊？”
颖妃弯唇笑了笑：
“你小小年纪审美倒是不俗，皇后娘娘是凤凰，自有翱翔天地的风华气度，贞贵妃再美至多是一只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哪里就能与娘娘相提并论了。”
“我初入宫时也觉得陛下对娘娘的态度太过奇怪，几经查探才知道这各中缘由……”
颖妃的目光微动，眼角下垂，有些无语的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