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妃一边点着头，一边在心中盘算着今日带姜若瑶过来果然是明智之选。
姜若瑶垂着眼睑，素手揭开了酒坛的一角，显出了里头嫣红澄澈的酒汁。
为讨这位皇后娘娘的欢心，姜若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芍药花易得，可以此入酒却是亘古未闻。
姜若瑶先是以普通的酿酒法子入瓮，可酿出来的汁水却酸涩难以入口，酒味更是清淡到几乎不可闻。
最后还是先酿好了米酒，再用明矾将米酒中醺黄的颜色去除，又将新鲜采摘的芍药花晒干了用水煮出它的颜色和清香。
最后一点点的将煮好的芍药花水兑进了干净澄澈的酒水当中，调好了如芍药花一般鲜艳动人的颜色，叫人只瞧了一眼便觉得它比姑娘家脸上的胭脂还要醉人。
别看这只是小小的一坛酒，可费了姜若瑶许多时间和心思在里头。
皇后看着姜若瑶为她面前的杯盏里倒了大半杯酒，眉心微微一动，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是什么酒？宫廷之中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酒？”
说着，还微微耸了耸鼻尖，敏锐的捕捉到那漫天弥漫的清香酒味中还掺杂了一丝芍药花的香甜。
那是皇后娘娘年少时最爱的花，自然是轻而易举便将其辨认了出来：
“还带着点芍药的香味？”
“娘娘的嗅觉好灵！”
还没等到姜若瑶回话，颖妃率先抚掌笑了出来：
“可不就是芍药花的味道吗？这丫头说今日是第一次正式的单独拜见娘娘，要给娘娘准备见面礼，还巴巴的跑过来问我娘娘喜欢什么。
我就是和这丫头提了一嘴娘娘年少时最爱芍药花，这丫头便费了许多的心思才制成了这芍药花酒，酿成后连我想要尝尝鲜都不肯，只为将这第一杯酒奉给娘娘！娘娘觉得可还不错？”
皇后娘娘伸出纤长白皙的两根手指捻起酒杯，慢悠悠的晃了晃。
那胭脂色的酒水在她指尖的杯盏中打了一个漂亮的旋儿，嫣红色的液体一荡，漾出醉人的香气。
“的确有心了！”
听见皇后肯定的回复，姜若瑶与颖妃对视一眼，心里那种微微的紧张感也慢慢的平复下来。
甚至在颖妃的眼风示意下，姜若瑶含笑道：
“若是娘娘欢喜，儿臣可将这酿酒的方子写下来奉于娘娘，也算是儿臣对娘娘的一片孝心了！”
然而皇后笑盈盈的眉眼在姜若瑶的身上一点，话风一转，却又说道：
“只可惜本宫当年最爱的是芍药花临风摇曳的鲜艳风姿，而不单单是它的颜色和香气，如此投机取巧的法子虽然拟了芍药花的形，却也全然失了她该有的风骨妖娆，可做一时的新鲜，品得久了却也没什么意趣！”
皇后丢开手中的酒盏，竟是连喝也没有喝上一口，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颖妃带来的膳食上。
吃了几口，笑着夸奖道：
“还是颖妃你的手艺上佳，这些菜虽然是年年都吃，可本宫却是年年都惦记着你的手艺。”
听着皇后明里暗里的忽视，姜若瑶唇角刚刚弯起的一抹笑容便僵在了那里。
面色难看了一瞬，可当着皇后的面姜若瑶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迅速地将头低了下去，掩饰自己刚刚一瞬间的失态。
颖妃温和安抚的目光轻轻的在姜若瑶的脸上一荡，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也只好笑着应和着皇后的话。
皇后虽然没有明言出声赶姜若瑶走，可话里话外的态度和意思却很坚决，并没有接受姜若瑶示好的打算。
姜若瑶这一顿饭吃得可以说是食不知味。
膳食间，颖妃数次想要将话题引到姜若瑶的身上，可不是被皇后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便是以一种不接话的方式拒绝了颖妃，三人之间的气氛一度微妙起来。
最后，还是姜若瑶趁着给颖妃斟酒的间隙轻声谢绝了她继续为自己说情的好意，这饭才算是吃得有些滋味起来了。
姜若瑶面色僵硬的自凤仪宫里出来，颖妃瞧着她的面色难看，便挥手让身后跟着的宫女远远的退开几步，自己则是挨着她半个肩膀的距离陪着她慢慢的朝着梅婕妤的院子方向走去。
“哎……你也别怪皇后娘娘绝情，她也实在是个可怜人……”
良久，颖妃见姜若瑶只是抿着唇不说话，生怕她今日在凤仪宫受得委屈入了心，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姜若瑶面色动了动，她在母亲那里听说过颖妃的过往，心里也曾暗暗感慨过颖妃这前半生跌宕起伏，所求未能得，所得未是愿，也算是个可怜人了。
可如今竟然从颖妃的口中听到皇后娘娘也是个可怜人的话，这倒是让姜若瑶心里泛起淡淡的波澜。
她与皇后就交际不深，前世里给她留下印象最多的也就是端庄贤和的皇后，可却性子绵软，屡屡被盛宠之下的贞贵妃人前人后压上一头。
这一世，倒是与这位菩萨模样的皇后多了几次打交道的机会，端庄持重倒是真的，可是性子绵软却又有待商榷了。
好几次，皇帝明明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都是皇后不动声色的稳定住了局面，让皇帝收敛的性子。
陪伴在君王身侧，无异于与虎同行，可皇后却能得到越来越喜怒无常敏感多疑的皇帝十年如一日的敬重爱护，甚至还能影响到皇帝的情绪和行为，这份功底可不是仅仅以美色侍奉君王的贞贵妃可以比拟的！
前些日子，皇后雷霆手段大刀阔斧的整治了这宫中积弊已久的宫人内侍，看着手段嗜血根本不输于咱们的皇帝陛下。
姜若瑶心中一改对皇后娘娘当初温良敦厚的印象，这才好好的思考起皇后在这前朝后宫的位置。
贞贵妃久得君王恩宠，膝下更是育有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皇帝成年的儿子，身后的家世更是书香门第清流世家。
美貌才情，恩宠家世，甚至是子嗣，贞贵妃可以说是没有一处短板，可这么多年来却始终未能撼动皇后位置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