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白沐将怀中的那一封书信递给了他。
容玖接过,拆开一看,上面只有简单不过的几个字。
“往后,各自安好。”
他拿着书信的手在微微颤抖,安好?她走了,走得那么干脆利落,她要他如何安好?
失去了她的他,该怎样安好?
银货两讫吗?
不,他做不到。
可当他想要迈开步伐,想着无论天涯海角都要把她给追回来之时,白沐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容公子,你忘记了你的千秋大业了吗?你忘记了你的血海深仇了吗?你忘记了你惨死的双亲了吗?”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犹如沉重无比的铅一般绊住了他的双腿。
白沐看着他,语气很淡。
“傀儡兵不就是你们盼来的?你应是知道,得傀儡兵得天下的传闻吧?毕竟,四年前在南渠的事变,你也算是亲眼目睹了……如今,你要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么?”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机会仅此一次。”
容玖杵在那,久久没有动弹,白沐双手交叠放在身后,缓缓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是成是败,如今是在你的一念之间,主子留下来的人,还有主子留下来的法子……这一切,都能助你夺得这北契疆土。十几年了,你与你身边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天,是儿女情长还是万里山河,你应该能拎得清孰轻孰重。”
……
天色阴沉,倾盆大雨将至。
城外,叶蓁骑于马上,回过头看着都城的方向,面色微凛。
白沐的本事,她是相信的,有他在,再加上宫中的情况,兵临城下不在话下。
只是,容玖那边……
红芍驱马来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方向望了过去。
“主子,您是怕白沐说服不了容二公子吗?”
这段日子以来,容玖对她的执着是有目共睹的,也难怪她会这么想了。
叶蓁收回目光,握着缰绳的五指逐渐收紧。
“我不知道。”
红芍听到她的话,难免有些意外。
“主子,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也有您不知道的事了?”
她没有说话。
以前,她是隐隐约约能察觉得到容玖对她的心意,只是他一直不说,她便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当那日,他把自己的心思袒露,她第一次有了慌乱。
或许,曾经的他和她都怕捅破那一层纸以后,很多事情都无法回到从前,但经过了那么多的事她才终于明白,有些人,或许命中注定会是生命中的过客,如同握在掌心里的流沙一般,该从指缝间溜走的,终究还是会溜走。
既然如此,倒不如试着放过彼此,放过自己。
更何况,当她知道了真相,才明白很多的事,在过往皆是她的自欺欺人。
她与他,在更早之前就注定了会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他应该会想通的,再多的儿女情长,也不过是浮云,等到他登上了那个位置,后宫佳丽三千,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彻彻底底把我给忘了。”
红芍看着她的脸,迟疑再三,终究还是没把心里的那句话给说出口。
她倒是觉得,按照容玖那脾性,大概还真说不准。
容玖是她见过的那么多的人之中,最为执拗的人了,这样的一个人,若要他放弃……恐怕还真是难事。
只是,这一句话她是万万不敢说出口啊。
叶蓁扯住缰绳,不再去看那个方向。
现在对她来说,还有更为重要的事。
“走吧,快要下雨了,我们得在这之前找个地方躲雨。”
北契这边,有白沐在,她自是放心得很,眼前对她而言最为急迫的,是在边城的那一个男人。
她离开了这么久,又是以那样的一个方式离开,想也知道,那个男人到底会有多暴怒。
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到边城去的,若是枉顾皇命……她无法想象那个后果啊。
所以,她才想着尽可能快些回到他的身边去。
红芍应了声,与她一块驱马往前,向着边城的方向而去。
……
同一时间,边城城外的扎营处。
江子胥焦虑地在营内原地踏步,他的额头尽是渗出来的细汗,天知道,这段日子以来他几乎要愁白了头。
而令他忧愁至此的,除了那一个男人,还能有谁?
他抬起头,看着坐在舆图前的陆准,恨不得把他敲晕带回盛京城。
偏偏,他还打不过他,这才最气人的。
“陆准,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你可曾想过若是直接领兵攻进北契会是怎样的一个后果?”
深怕他会搞不懂,他还刻意咬音极重地跟他说起利益要害来。
“虽说盛京城那边,有五王爷给你兜着,但他也兜不了多久啊,过去这么多年,南渠都攻陷不了北契,你以为你就可以?北契人向来擅骑射,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纵然如今的北契比过去相比是无法比拟的,但也不见得你就能如愿以偿啊!再说了,你知道现在盛京城里有关于的流言蜚语都是怎样的吗?他们都说,你这是假借了夺妻之名意图谋反!”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把利益要害都说得格外清楚了,然而,面前的这人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气得够呛,第五百二十一次涌现了想要抛弃他不管的念头,但到底还是被他给压了下去。
“陆准啊陆准,我知道你很恼火很生气,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很生气……可是我们就不能收敛一点吗?你这样公然引起战争,对你的名声是有害无益啊!”
男人仔细分析着舆图上的几座城池,对他的话是态度冷淡。
“就算没有引起战争,我的名声也不见得好到哪去。”
江子胥一窒,想起他那“阎罗将军”的名声,一时之间竟还找不到理由反驳。
到了最后,他唯有长叹了一口气,在旁边坐了下来。
“你就没想过,倘若叶蓁知道你为了她这么做,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这一句话,终于让他抬起头来。
陆准与之前相比,是消瘦了不少,下巴尽是拉渣胡子,周身还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冷厉气息,让人看了心生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