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我会愿意跟你走，是因为我不希望他受伤。”
她口中的“他”，除了陆准，还能有谁？
所以，她会跟他走，是因为不想陆准受伤？甚至让红芍出手，亦是为了陆准？
这样的一个认知，让他的心几乎坠入了冰窖之中。
冷，冷得瘆人。
他抿唇，可以看得出在隐忍着什么，到了最后，他到底还是忍耐不住了，长袖猛地一挥，将矮桌上的东西尽数扫至了对面。
一地的狼藉。
如果细看，能看出他的身子因为怒气而隐隐在发抖，他在忍耐，可是到了最后，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耐。
他抬起头看着她，那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从他听说她要跟陆准成亲，他便日日难以入眠，他知道，倘若她跟陆准成亲了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本就在努力地想要争取，可她却从未给过他任何机会，甚至，要当着他的面嫁给别的男人。
几乎是接到那请柬的一瞬间，他便萌生了抢亲的念头，如此的念头，在这段日子里半分都不曾消褪，反而愈发地浓厚。
他自信比陆准优秀，也自信能比陆准更爱她。
过去，他是以哥哥的身份站在她的身边，如今，他要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让她明白他对她的心不假。
她不愿意给他机会，那么，他便自己掠夺这个机会，他就不信，她在他的身边以后，他会捂不热她的心！
“我不会放你走，绝对不会！”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她望着他的目光依旧，冷冷的，淡淡的，但那说出口的话，仿若把他仅剩的一点理智给拧灭。
“哪怕，是用‘二哥哥’这个身份来换取么？”
他攥紧了拳头，“是。”
她自嘲地一笑，阖了阖眼。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碍于两人的关系而不敢不舍做一些事情，如今，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把他们这么多年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给消除得一干二净了。
是他，是他先不要她这个妹妹的。
“就算没有陆准，我跟你也不可能。”
“为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是在低吼的野兽。
“这么多年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就一丁一点都无法让你爱上我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上了他的眼，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我无法爱上你，也不可能会爱你，因为，我们是敌对的关系。”
“敌对？”
这两个字让他冷笑，以为她这是随便找的一个理由。
“那陆准就跟我不一样吗？我告诉过你，他身边人的关系复杂，还时常要征战沙场，那样的一个人……”
“你和秦迟，是北契人吧？”
他未说完的话，就此噎住，他的脸色刹时变得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
她怎么会知道的？
这句话他终究还是没问出口，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一鸣居创自她之手，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势力，再加上红芍那边……除非是她不愿意或者懒得去了解，不然的话，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的事。
他抿唇，对于她，他从未有过隐瞒，过去之所以不提，他都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是，我确实是北契人，但那又如何？”
纵使南渠北契这么多年来都是敌对的关系，可是，这与他们之间的事又有何关系？
难道这就是她所谓的“敌对关系”吗？
只要她点头，只要她愿意，任何的事情都无法成为他奔向她的阻碍。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彻底将他那么一点尚存的奢望给粉碎。
“四年前神仙谷，潘如亿能成功进谷来，与你跟秦迟有关，对吧？”
她看着他的脸，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色变得更加地苍白，就连那身子也在摇摇欲坠。
“潘如亿本没想到要进谷放火，是你们向她献计，然后把他们引了进来，还故意破坏了谷外的桃花阵，对吧？”
“甚至于潘如亿亲手杀死师傅时，你们就在暗处，对吧？”
她一连三个“对吧”，声声质问逼得他后退了好几步。
容玖扶着桌沿，试图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都是秦迟的主意，我没有……”
“早在初初遇见之时，你见我心慈，揣着别的心思顺着我的意，踏进了神仙谷，这么多年来，利用神仙谷利用我和师傅，做了很多别的事情，我说得没错吧？”
她的面靥上，依旧是没有丝毫的表情，就好像这些事，对她来说早就麻木了。
天知道，在红芍把这些资料送到她面前来时，她看到以后是有多么的崩溃。
是她引狼入室，师傅的死，原来她难辞其咎。
他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见她冷冷地勾动唇瓣。
“如今四国之间广为流传的‘九宫坊’，是你的吧？”
九宫坊，这些年间与她的一鸣居齐名，皆是足以撼动四国的暗派，与一鸣居不同，九宫坊是暗杀组织，于九宫坊手中断魂的人不计其数，闻之骇人。
容玖的脸色白得没有丝毫的血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明白，她定是知道了不少。
对她，他从未欺骗过，这会儿，自然也不可能会选择欺骗她。
“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便将她心底的疑虑给解惑了。
她垂下眼帘，继续道：“你们利用神仙谷，利用我和师傅，建立了九宫坊，杀了不少的人，包括了你们的仇人……你们一直都在壮大组织，只为了那最后的一搏，而那一搏……目标是北契的皇帝吧。”
这一次，容玖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叶蓁看着自己的鞋尖，总觉得这么多年了，自己就好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她傻乎乎地把他和秦迟当成大哥哥和二哥哥，从来都是全然地信任，到头来，她换回了什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契前朝太子爷，我普普通通一个南渠寻常百姓，确实不配再喊你一声二哥哥。”
她顿了顿，抬眸迎上了他的双眼。
“所以，我们就此断绝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