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抬眸之间,当他瞥见了那一张脸时,所有的话赫然止住。
齐同蒲定在那,震惊与疑惑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那些话到了嘴边,才发现自己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你……”
叶蓁自是看出了他的异样。
她表面不动声色,淡淡的勾起了唇瓣,一副态度疏离的模样。
“想必您就是齐老爷了吧?我是应太后娘娘的命令前来您府上为齐姑娘把脉诊治的大夫。”
齐同蒲回过神来,只是那面靥上的复杂怎么都没有褪去。
“这位姑娘,老夫该怎么称呼?”
她默了下,没有直面他这个问题,反而是道了一句:“吾父姓温。”
师傅捡她回家,将她抚养成人,于她而言,自是如同爹爹一般的存在,这句话倒是不假。
齐同蒲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便以为她是姓温。
他敛去那抹复杂,半晌了才“呵呵”地尬笑几声。
“温姑娘,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你了。”
对于他的称呼,叶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淡漠一笑,问清了齐玥的院子在哪后站起身来。
她斜睨了他眼,“齐老爷莫不是把我看成了什么旧时的故人?”
齐同蒲没想到会被她发现,他的身子僵了僵,目光有些游移。
“温姑娘切莫见怪,温姑娘的样貌……与我以前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一时之间,还以为见着了那个人。”
故人?
这两个字令她暗中讥笑,却没有暴露在表面。
“这天下间长得相似的人多不胜数,齐老爷看错了也是情有可原。”
齐同蒲说了句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仔细地安排好了其他的事。
叶蓁也没有逗留,对着他点点头后便转身走出了前厅,向着齐玥的院子的方向走去。
待走了一段路,旁边的木檀是再也忍不住了。
“姑娘,您……”没事吧?
她望着周遭金碧辉煌的装饰,还有那偌大的后院,眸光幽深。
真是讽刺啊,住这么大的一个地方,兜里那么多的银两,到头来,那个人的存在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故人”。
但是,那又如何?
如果可以,她是连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更不想跟齐同蒲扯上半点关系。
隐忍了许久,她才勉强把情绪给压下去,她告诉自己,麻溜点把这儿的事处理完,她就立即离开这个鬼地方。
哪怕多待一刻,她都觉得恶心想吐。
走了一会儿,终于走到了齐玥居住的那院落。
与齐府大门一般的冷清,只是不同的是,这种冷清是更甚了些。
落在地面的枯叶无人清扫,入目的尽是荒凉,若不是知晓齐玥住在这,怕是要误会这是无人居住的地方了。
哪怕如此,还是难以掩盖那些华贵的装饰。
在进入之前,她与木檀先做好措施,用帕子绕到脑后打个结,随便找了间厢房换了身衣裳,才抬步过去。
甫一推开门,她就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寝室内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久没有开窗了,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隐约的,还能听到里头传来咳嗽声。
过分的安静,安静得似乎除了齐玥一人,再无其他人。
叶蓁先与木檀一一将雕窗打开,换一下空气,而后才走进内室。
果真如她所料的那般,这寝室里里外外只有齐玥一人,她抬眸望过去,便能看到齐玥病恹恹的躺在床榻上,一副即将断气的模样。
当她靠近,齐玥才发现了她,然而,当她瞥清究竟是谁后,抗拒地拂开她探过来的手。
“你走!你别以为你蒙了嘴脸我就不知道你是谁?谁给你这个胆子进我房来的?滚!滚出去!”
由于卧床好些时日,哪怕她使劲全力拂过来,那力道也如被蚊蝇咬了一般,不痛不痒的。
叶蓁在床榻边坐下,神色淡漠。
“我是大夫,太后娘娘让我过来给你看病的。”
真是没想到啊,那日在城门前结下的梁子,她至今还记得那么清楚。
不过也难怪,毕竟她自出生后一直养尊处优的,何曾受过那样的气?牢记在心便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齐玥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她很想说自己不需要,可是又想起自己这段日子以来的困窘,那样的话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长这么大,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心里是害怕极了,然而过去宠她的家人,哪怕是齐老夫人竟也远离她,没有一个人愿意踏进这院子,更没有人抚慰她的惧怕。
如同被遗忘的委屈感每夜都会涌上心头,但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那一日她身患瘟疫的事被别人所知,爹爹就曾训斥过她,那语气中的嫌弃是那样的明显。
阖府上下几乎每个人都在责备她把这害人的病痛带进来,甚至是连累得大伙都无法出入。
叶蓁仅一眼就把她的心思看穿。
她没有立即为她把脉,只是坐在那看着她,带着几分不耐烦。
“你到底要不要看?不要的话我现在就走,回去给太后娘娘复命,就说是你拒绝了我。”
齐玥咬牙,纵然再怎么不愿,她还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她不想再继续被锁在这寝室内,纵然再怎么不屑,然而,面前的这个人是唯一愿意踏进房来为她治病的人。
“若是治不好,我饶不了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祖母可疼我了,我要是有什么好歹,你也休想走出这府邸!”
纵然到了这种地步,她仍是不改那跋扈的性子,仍然保持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态度。
叶蓁也没多理会,对她来说,如果齐玥不愿意治,她就走;如果齐玥愿意治,她便治,早点治好早点走。
无论是哪一个,于她而言都是迫不及待想要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所以然,她也没去在意她的那些话。
她将手放在她的腕部,只是指下的脉象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神色有些凝重。
大概是放置了这么多天无人照料,这疫症是比那些流民要严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