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马捕头接了令,带人缓缓向王家宅子走去。凭借多年听差的经验,这次案子最终势必还是不了了之。
县令大人方才发的口令里用了抓回来而非缉拿归案,再加上特意强调了火速二字,摆明了只是想走个过场。
恐怕那孙主簿早就偷偷到王家拜访了,到时候王家三公子是正好外出了还是身体有恙或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就是先把这案子拖个几天,给王家足够时间花钱找个替死鬼,案子也就结了。
“来年要生在富贵家呦——”
想着这些,马捕头在情不自禁哼了一嗓子戏文。
王家宅院正门。
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蹲守在王家正门口,此时将近正午,大门是敞开着的。门口还有一个门卫值守。看见马捕头过来,早早就站起来等着。
“奉刘知县口令,马某特来提嫌犯王钧绮到公堂问案。”
马捕头按住腰间官刀,给守在门口的侍从说明了来意,虽然是公事,却不敢直接进去捉人。
“好嘞,马头儿您稍等,我这去通报我家老爷。”
等通报的这会儿,马捕头远远盯着大门后面的影壁观赏起来,画的是一幅江南的山水。比起临安附近,又多了份宁静祥和的味道。仔细想想这还是头一回进王家宅院,光看这大门都比县衙修的气派一些。
片刻之后,管家亲自出来迎接,说是王老爷正在客厅等着呢。
跟着管家侧过影壁,映入眼帘的是王家前院。整个前院用三尺见方的大青石砖铺就,两边还有装饰的回廊,正对的就是会客的大厅,可以看见王老爷已经在里面等候。
“咳咳…马捕头,老身行动不便,失礼了。”王老太爷假意起身迎接,被一旁丫鬟扶住,便又坐了回去。
“哈哈哈,老太爷您这是哪里的话,实在是马某叨扰了。此番来到贵府,马某也是奉了知县大人的急令,要请贵三公子到公堂协助调查一个案子。”马捕头开门见山道。
“案子……可是前两天柳树巷那赵吴氏被杀一案?”王老太爷问道。
“老太爷也听说了?”马捕头回道。
“英雄遗孀,遭贼人入室奸淫不成,反被杀害。此事人尽皆知,都盼着县上早日抓到凶手,严惩于天下!”
老太爷说得正气凛然,喝了口茶,又继续道:
“咳咳……只是不知道犬子能帮上什么忙?马捕头有所不知,上个月正好收到宇清来信,说是老三年纪也不小了。你也知道,朝廷这两年战事吃紧,正是用人之际。他大哥就举荐钧绮到了薛将军手下,要我们早作准备。这不调令前几天就来了?我家绮儿三日前就离开府中了。”
“既然三公子三日前就离开府中,那此案确实是与三公子无关。只是不知道王老太爷能否把调令或家书借在下一用?马某好给知县大人交差。”
“这个好说…老夫这就叫人给你拿来。”王老太爷使了个眼色,管家心领神会,便去后面书房取信。
“三日前,走得可真巧!”马捕头暗自腹诽了一阵。拿到书信,纸上还有些许湿气,看来是新写完不久,大致扫了一眼内容无误,心想如今有了这个物件,可以回去交差了。便辞了王老太爷,直奔县衙去了。
却说那赵默等人等了足足将近一个时辰,结果只看到马捕头只带回来一张纸。当着众人面说清楚了来龙去脉,又给百姓看了眼物证,赵默气不过,佯装自己也要看信,拿到手时却将其撕了个稀巴烂。
“去他妈的!都是些骗子!”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作为一个小孩子,他又能怎么样?
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的话。
赵默此时眼泪再也止不住,开始决堤而出。心中一时间悲痛万分,只想着母亲死了,自己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了亲人!又暗暗握紧拳头,开始恨自己连给母亲报仇也做不到。此时的小赵默多想快点长大,只要自己长大了,就有力量去杀了那个该死的王钧绮!
此时知县发话,说道:
“各位父老乡亲,赵吴氏一案,刘某必然竭尽全力捉拿到真凶,给赵默,也给咱们临安一个交代!”
“你们都是骗子!”
赵默指着刘看山,骂完这句就头也不回得跑走了。
“唉……真是可怜的孩子。”
“希望早日捉拿真凶,不然对孩子打击太大了。”
周围人无不同情这个小孩,不过既然知县大人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只好回去等着结果出来。
案子办到最后,以案犯潜逃无踪结了案子。县上下了海捕文书,通缉令上的案犯画的凶神恶煞,连老百姓看了也坚信这此人绝对是杀人凶手。唯有赵默,小小的心灵再也不愿意相信这些大人说的话。
“娘,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这是赵默对自己说过次数最多的话。
后来赵默每天就是蹲在王家宅院门口,等着王钧绮出来,可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一连三个月,赵默再也没见到过他。时间久了,记忆就会模糊,有时候就连赵默也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吗?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过去三年。
如今的赵默,身子比以前长高了不少,只是身材在同龄人中依然算是瘦小一点。自从母亲死后,一开始街坊邻居还都接济他一下。
只是这两年本来就算不得风调雨顺,再加上边关战事不断,听说更北边妖族也开始了小范围活动。似乎战事的中心开始慢慢从中原各国的内战转移到了整个大陆南北种族间的对峙。
于是大部分年轻男子都去了前线,再加上不断有从北境逃荒过来的人,家家户户光阴惨淡,渐渐的也就没人愿意多出一份心来管赵默了。
少年便整日游荡在街头巷尾,靠着帮忙送送货物挣点吃食。自从上个月县上几家大户全部搬迁到南方去了之后,商铺也大都开始关门歇业,渐渐的连挣两三文钱的这种临时工也都找不到了。
赵默就这样饿了两天实在是肚子受不了,这才跑到西市偷了几个包子。边吃边跑,回到家中,心想自己今晚总算是不用饿着肚子入睡了。
“影子啊,谢谢你能一直陪着我。”
赵默躺在炕上,看着窗外的阳光拉扯出自己长长的身影,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