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高虎从井陉关出发,直线赶往濮州,一路躲躲闪闪,危险路段日伏夜行,相安无事。来到魏州地界,恰逢张高的大军攻打魏州,几经打听,一经寻找,在魏州城外西南百里的中军大帐见到王猛,呈上白谷书信。
王猛接过书信,快速看过,递给陈亮。
陈亮将书信看过,对着高虎问道:“高虎,你二哥怎么还没出井陉关?”
高虎喝过王猛递来的茶水,答道:“刘大哥说,敌强我弱,不宜正面交锋,当避其锋芒,出其不意。叛军动身南下,首尾两端,难以兼顾,正是我军出击的最佳时机。”
陈亮笑道:“这样也好,敌在明,你们在暗,即可伺机而动,还能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王猛道:“那好,你今晚好好喝顿酒,明日再动身回去。”
高虎一听,瞬间变成一个调皮的孩子,喜悦道:“真的啊!那太好了。”
陈亮欢欢一笑,道:“那会有假!辛苦一路,完成使命,值得奖励。”
王猛接过书信,道:“军师,周秉正投诚,十有八九包藏祸心。”
高虎笑道:“大帅,刘大哥也是这么认为的。”
陈亮道:“他既然去意已决,也没必要挽留了,顺着他来吧。”
王猛惋惜道:“他曾跟随我师傅南征百战十数载,战功赫赫,今日落的这般下场,真是造化弄人,可惜之至。”
陈亮道:“谁说不是。可这也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王猛走向帅案,坐了下来,铺开纸张,提笔书写起来。
陈亮问道:“大帅,此事你我明白即可,不宜点破,更无须对陛下提什么建议,免得周秉正起疑心,反而不美。”
王猛笑道:“就写上我昨晚为一首曲子填的歌词,送给温良玉,让他自己去捉摸。”
陈亮欢言道:“难得大帅还有这等雅兴,唱来听听!”
王猛一边写着,一边清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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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史门前一条河,对岸传来千年歌。
歌声荡起层层波,何时渡得这条河?
后生你要把河过,先来对上我的歌。
不知蝶儿为何来,莫问花儿为谁开。
如若不知我的心,为啥要将河儿过!
青史门前一条河,对岸传来千年歌。
歌声划开层层波,何时伏上我的歌?
你若真想把河过,等到太阳西边落。
春风愿做船儿桨,寒冰可做河上桥。
寒冰桥上走,马蹄不可有,悄悄话儿悄悄说,切莫不信河中落。
小船水中过,莲花采一朵,上得岸来送与我,算你有心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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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亮轻笑道:“好一朵圣洁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王猛写好书信,装进信封,封上蜡,刚起得身来,陈鲲走了进来。
王猛走出帅案,将信交与陈鲲,道:“着人将此信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师,交与温良玉。”
陈鲲接过书信,顺手倒了一杯茶水喝过,话别高虎,出得大帐。
......
随着两路信使赶往京师,宫里宫外一片哗然。
皇帝坐于御书房,手捧着两份书信,欢喜不止。
董宁同着温良玉入得门来,见到皇帝一身喜气,跟着喜气盈盈。
温良玉上前行礼问安,礼拜道:“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皇帝欢言道:“二弟,平身,坐。”
温良玉坐了下来,道:“陛下,是不是前线传来什么捷报,您这般欢喜!”
皇帝喜气道:“二弟,的确是捷报频频。张守城老将军已攻下了卫州,活捉安思景次子安流儿,正送往京城途中。”
温良玉喜悦道:“陛下,这真是大喜事。叛军失去卫州,就相当于邺城失去南边的门户,三弟王猛再攻下魏州,邺城就是一座孤城,北逃无路,南窜无门,攻取它犹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今日叫你来,就是商谈这件大事。”皇帝起身,走出书桌,将手中的两封书信递给温良玉,坐了回去。
温良玉接过书信,认真看过,起身,将书信递还给皇帝,道:“陛下,臣忧心此事有诈。”
皇帝道:“二弟,乌德润乃一良将,忠于朝廷,他的书信是可信的。况且周秉正送来了降表,我若将此事告知安思景,他那里还有回旋的余地。”
温良玉道:“陛下,那您打算怎样安置周秉正?”
皇帝答道:“二弟,你看这样可好?册封周秉正为归义郡王、范阳长史、御史大夫、河北节度使,其子周若清等封为列卿,命他率部南下讨伐安思景。”
温良玉道:“陛下,如若周秉正真心投诚,册封个郡王什么的也没什么,毕竟他早年跟着正国大将军南征百战多年,立国有功。跟着安思景起兵造反,也是碍于安思景的淫威,实属迫不得已,值得原谅。但......”
皇帝见温良玉停了下来,道:“但什么?二弟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温良玉接着道:“但周秉正现在部下兵马大多数是胡人,如若让他坐镇河北,恐怕会留下后患。”
董宁问道:“温大人,后患何来?”
温良玉看了皇帝华隆一眼,见其眼光中也有着疑惑,便站起身来,道:“陛下,安思景反叛朝廷,为引入救兵,将大量的胡人部落迁徙进河北,河北之地差不多已被胡化。若是日后再让周秉正执掌旧部,镇守河北,河北之地定会逐渐脱离朝廷管控,好如养虎为患。望陛下明鉴!”
皇帝听过,好像是那么回事,站起身来,走离龙椅,来回走了几步,猛然回过头来,对着温良玉问道:“二弟,若老三在此,他会怎么想?”
温良玉起身,将王猛的书信衣兜里掏了出来,交与皇帝御览。
皇帝看过书信,道:“二弟,老三这是什么意思?”
温良玉答道:“陛下,王猛对此事看的很是明白,歌词里也说的很是清楚。首先,不知蝶儿为何来,莫问花儿为谁开,是叫朝廷先自问一下,周秉正的投诚是真是假;其次,就算周秉正投诚之心是真的,他也已参加了叛乱,还为叛军屡立奇功,已不是一朵圣洁的莲花了;再者,让他率领旧部镇守河北,好如朝廷牵着马过冰河,一旦天气转暖,冰块不是特别结实,难以承受马蹄的践踏,跌落河中是迟早的事。”
皇帝听过,重新将王猛的书信看了看,道:“老三既然如此深思熟虑,为何不明说?非得绕这么大个弯子,岂不多此一举。”
温良玉答道:“陛下,您虽然认同他是你结义兄弟,可无话不谈。但他也是你的臣子,身为武将,是不该左右朝廷施政的。他只是担心朝廷过于看重周秉正投诚之事,留下后患,才迫不得已寄来书信,向我提个醒,好让我跟您说说,万一周秉正包藏祸心,您事先也好有个防备。”
皇帝坐了回去,道:“二弟,周秉正投诚之事,依你看,如何处理为好?”
温良玉坐了下来,答道:“陛下,三弟行走江湖十来年,三教九流都有交往,识尽人心。不如就按老三的意思办,顺着周秉正的意愿来,送去嘉奖诏书,让围攻邺城的将领们得知周秉正已是自己人,明面上极力配合他行事,暗地里有所准备。再去信三弟,让其时刻保持警惕,已应对周秉正投而复判。至于老三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应对周秉正的投诚,陛下您不加过问,任其从心所欲。”
皇帝静了静,道:“二弟,若周秉正是真心投诚,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尽人意?”
温良玉答道:“陛下,周秉正若是真心投诚,他就地拨乱反正就可以了,用不着率军南下。”
皇帝听过,想了想,道:“也是,白谷八万兵马摆在那里,他只要跟我军来个里应外合,就可光复常州、范阳等地。一旦安思景的老巢范阳失守,叛军就如同丧家之犬,不战自溃,哪用得着他周秉正率兵南下驰援邺城之战事。”
温良玉道:“陛下您既深知其中要害,那就顺着周秉正的意愿来,装作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作茧自缚,聪明反被聪明误,好将叛军一举拿下,还天下以太平。”
皇帝高兴道:“好,就按二弟说的,蒙在鼓里,装作什么都不知。”
温良玉俯首道:“陛下圣明!”
皇帝欢喜道:“好,二弟,你来拟旨,发往范阳,招抚周秉正,嘉封周秉正为归义郡王、范阳长史、御史大夫、河北节度使,其子周若清等封为列卿,命他率部南下,讨伐安思景。”
温良玉起身,行礼拜别,道:“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言语落,走出御书房,朝着中书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