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从东方升起,就偷偷地躲进云层,乌彻彻的云朵挤满天空,好似不久就有着雨下。
洛城的东城门外,王猛喝过送别酒,话别前来相送的温良玉、卫恒,接过马缰,跨上马背,扬起马鞭,朝东而行,十八骑紧跟其后。
温良玉借着那隐隐消散的尘土,目送着十九骑消失在视线之外,心中感慨,吟诗一首,寄予依依不舍之情。
——白马东行天外归,秋风为伴黄草依。送君九月战河北,层云重重雁争飞。——
王猛跨马离开洛城,过偃师,至巩县,马蹄一路,抵达黑石关。
黑石关又称黑石渡,因洛水东有黑石山而得名。
相传大禹治水,一路东进,行至偃师与巩县交界处,发现前面有一山头挡住了水路,便提斧开凿,历尽千辛万苦,终将此山头挖开,流经河洛地区的洛河和伊河-自此一泻千里,流向黄河。
岁月悠悠,黑石渡总是以‘青山绿水’、‘风景如画’、‘商贾云集’、‘舟车往来’迎接过往佳客,获得一声声赞许作为留念,建安才子曹子建就曾乘舟过此地,感慨万千,挥笔写下传唱千古的《洛神赋》。
洛河两岸,本是肥田沃土,广阔无垠,不料天灾人祸,光景寥落。
洛河水从中间静静地流淌而过,夕阳照射,波光闪闪,远远望之,犹如彩带一条,如血如虹。
王猛披着夕阳,带着十八骑来到洛河西岸,见洛河水宛如金蛇游走于荒芜之间,心中怅然,不自觉地唱出几句诗来:
“菊花辞皇城,夕阳渡秋洛。流水分两头,浮桥断龙腹。凉风急急吹,田园似荒芜。渔舟滩边舞,十蓬有九空。”
言语消散,凉风骤起,迎来一队人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王猛见其形色匆匆,好似后边有着魔鬼在追赶,不禁拦路问道:“老乡,天色已晚,何故如此匆忙?”
一长者见王猛脸相亲善,打住脚步,答道:“官军如虎,我等无钱无粮孝敬,只得逃命了。”
王猛听之,心中愕然,还未来得及将心中愤怒消散,远处一队兵马犹如飓风,横冲直撞而来,所过之处,枯草低头,尘土飞扬,飞沙走石。
乡人见之,肝胆俱裂,忙缩到王猛的后边,寄希望于王猛的内心跟外表一样美丽,救下他们。
王猛手一招,身后的十八骑跨马上前,分散两边,一字排开,好如一堵铜墙铁壁,迎风而立。
官军飞奔而来,见道路被挡,停下脚步,喊出话来:“将军何人,为何挡道?”
王猛答话道:“尔等所谓何来,急着赶往何处?”
一灰甲将领跨马出列,道:“将军身后的这些贱民,有钱不上交,有粮不上缴,我等为国守关,怎可空囊空腹!”
王猛大喝道:“地方驻军要钱要粮由朝廷拨调,无权代替当地官府私自向百姓征收,尔等难道不知?”
灰甲将领将王猛细看一眼,冷言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大言不惭。”
王猛右手边的一亲兵插言道:“大胆,见到王猛大将军还不下马行礼,难道嫌活长了不成?”
灰甲将领跨马走动两下,将王猛左看看、右瞧瞧,微微一笑,跨马缩了回去,对着身后五六十兵马道:“兄弟们,此人冒充王猛大将军,罪大恶极,给我拿下,交与蔡将军处置。若是他敢拘捕,格杀勿论!”
王猛感觉事态不对,心想,难道‘束手就擒’就是死亡一条?额头顿时冷汗淋漓,手一招,告诉部下不用讲理了。
十八骑得令,朝着狂奔而来的官军冲杀过去,箭雨纷飞,长枪在前,宝刀在后,抛撒的血水有如暴雨,在夕阳中闪烁不停,光彩照人。
乡人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心中骇然,为王猛的部下捏着一把汗水。心想,若是此战不胜,自己怕是再无来日了。
短兵相接,十八骑犹如幽灵,穿行于黑石关守军丛中,左冲右杀。
片刻之间,战阵中只剩下十九人坐立于马背之上,其他人或死或伤,躺倒在地,哀嚎声声。
灰甲将领将场地望了一眼,见只有自己一人未被打下马背,求助无门,赶忙下得马来,走向王猛,下跪求饶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将军,还望恕罪!”
王猛见着灰甲将领一眼的虚情假意,撂下话语道:“还不快滚,还想吃顿晚饭不成!”
灰甲将领一听,心中喜然,赶忙站起身来,带着那些还能动的士兵跨马而去,头都没有回一下。
十八骑目送走黑石关守军,跨马走了回来,其中一人道:“大帅,他们一听到你的名字,就跟我们动武,好似早存歹意。”
王猛听过,没做回复,转向身后的乡人,道:“乡亲们,你们村子能借宿吗?”
先前答话的长者走上前来,答话道:“将军,村子能借宿,就怕这些官军心存歹意,去而复返,再来加害将军。到时他们人多势众,将军就是再英勇,也怕难以全身而退,还是不在这里借宿的好。”
王猛温温一笑,道:“老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顺其自然吧!”
老丈见王猛执意如此,也壮了壮胆,带着乡人走在前头,回家而去。
王猛带着十八骑,随着老丈入得黑石村,吃过乡人送来的饭菜,找了几间破旧的民房,睡不脱甲,刀不离身,陪着月色,安然睡去。
天刚发亮,村外就传来战马的嘶鸣声,嘈杂不安。
王猛微微听过声音,醒转过来,带着十八人跨上马背,奔向村外。
来到村外,一大片官军将村民视成猎物,将村子团团围住,好来捕杀,鸡犬不留。
王猛见之,赶忙勒住马缰,带着十八人守住村寨入口,不敢往前。
昨日那个灰甲将领坐于马背之上,见王猛跨马而来,对着身边的将军道:“蔡将军,就是那身跨白马、身穿青甲、身披白袍的小子。”
蔡将军见王猛精明凌厉,见自己人多,以村口为防守据点,很是敬佩。但恶气难消,敬佩归敬佩,找回面子要紧。
两百守军见蔡将军手一挥,赶忙接令,张弓搭箭,跨马持枪,向王猛奔袭而来。
王猛见之,已确定是有人想要自己的命,赶忙让乡民放弃家园,朝着西边逃命而去,怕自己逃走后,黑石关的守军为毁灭证据,对村民赶尽杀绝。
一亲兵见守军狂奔而来,心中不免有些紧张,道:“将军,敌人人多势众,不宜硬拼。”
王猛答道:“不宜硬拼也得守上一阵先,总得让村民逃出村子,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十八人一听,四散开来,静等着敌人靠近,再加以反击。毕竟人家兵马是自己的数十倍,站在一起,在敌人的箭雨面前,只有成为活靶子的份。
守军一阵猛冲,离村子入口只有百来步,捏弓搭箭,朝王猛射来。
可能是守军士兵的臂力不够,也可能是弓弦不够结实,箭雨在十九骑的马前掉落,插满一地。
王猛心中闷气难消,带着十八骑张弓射箭,将飞奔而来的守军射倒一片又一片。
两百来守军冲到村子入口,只剩下百来人,再来一个短兵相接,全部滚落马下,了无生机。
站在村外远处观看的蔡将军心中骇然,令旗一挥,所有兵马出动,朝着村子猛扑,誓要来个鸡犬不留,以免走漏风声。
王猛见之,带着十八骑紧紧守住村子入口,见人就杀,绝不放进一个。
守军人多,一阵奔跑,攻破了村庄,从四面八方朝王猛十九人围堵而来。
王猛见之,为摆脱困境,寻求出破,带着十八人跨马狂奔,朝着西边一个劲的厮杀,绝不回头。
西边守军敌不过,只好认栽,全部倒下,跟地面的尘土为伍,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王猛解决了西面的守军,又装出逃命的架势,让守军狂追不舍。
等追赶上来的守军跟后边的大部队脱节,来个回马枪,将守军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后边的追兵见之,再也不敢加快脚步,慢悠悠地跟在王猛十九人的身后,穷追不舍。
守军慢慢地追赶,王猛拼命地奔逃,距离越拉越远。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王猛回头一看,半里之内,再无追兵,舒缓一口气,让马儿放慢脚程,朝着南边奔逃而去。
蔡将军带着兵马追赶上来,不见王猛等人踪影,郁闷不已,摇头晃脑不停。
灰甲将领奔上前来,道:“将军,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蔡将军气闷道:“那你去追啊!都是你出的骚主意,偏要选在关外动手。”
灰甲将领叹息道:“将军,这不能怪我的啊!那里知道他手下兵马如此厉害。关外动手,不仅可以来个死无对证,还可以来个嫁祸于人。关内动手,只要一查,就知道是我们所为。”
一将领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啊!”
蔡将军漠然道:“还能怎么办,回去等死不!”
灰甲将领忧心道:“将军,真不追了?”
蔡将军叹息道:“他们往南边逃窜,就是追上了,也无济于事,那儿不是我们说了算。况且他们人少,形如幽灵,钻进丛林就不知所踪,往那里追赶。”
言语落,带着兵马往黑石关飞奔而去,马蹄轻浮,烦躁不安。
“将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寻找生机。”
“哎!只有这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