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涌动,骏马奔走,声杂言乱,难辨西东。
三个汉子,跨马狂奔,跋涉数里,在一寺庙前停了下来。
汉子们下得马背,放眼一望,‘通光寺’闪入眼前,心头忧喜,将马缰栓到不远处的一株古柏树上,跨步向寺门走去。
入得寺门,一小沙弥迎了上来,温言地问道:“今日客来,不知是礼佛,还是会友?”
走在前头的中年壮汉回道:“一友一青山,今见其后人。”
小沙弥一听,手掌一伸,温言道:“施主请!”
三个汉子跟在小沙弥的身后,路过几座佛殿,来到寺庙后边的一幽静院落中。
跨步进入院落,放眼一望,院落西边一石桌旁,坐着一年轻人,身后一丈处,站着四名汉子。
坐着的年轻人见有客到来,立马起身相迎,微笑道:“青山不改!”
走在前边的中年汉子回道:“绿水长流。”
年轻人一听,立马朝着中年汉子一把拜倒,言语激切道:“小侄王猛,拜见虞叔叔,叔叔安好!”
虞陨文走上前去,一把将王猛扶起,欢言道:“叔叔好的很,我大哥可好?”
“我师傅安好,谢叔叔挂念。”
王猛对着身后四人看了一眼,四人走上前来,行礼道:“晚辈郭凯,晚辈陈鲲,晚辈袁健儿,小侄林震,见过虞将军。”
虞陨文将四人扶起,被王猛扶到石桌边坐下,将王猛斟好的茶水喝上一口。
王猛从怀中掏出陛下的密诏,递向虞陨文,言语道:“虞叔,这是皇帝陛下代表大夏国朝廷给你的承诺,也是我师傅的意思,您看看。”
虞陨文接过诏书,打开看过,回话道:“贤侄,你看我该信任否?”
王猛一听,自是惊奇,将虞陨文看了一眼,静了静,回话道:“叔,不瞒你说,我跟当今天子就两面之缘,他的心意自是猜测不透。但我师傅愿意让我亲手将此诏书送交给你,自是有他的深意,此诏定当值得信任。”
虞陨文苦言道:“自从你师傅离开了军营,我就跟着安思景,为他鞍前马后,事事参与,好事坏事经历了一箩筐。在他人眼中,就是一个跟屁虫,早已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当朝廷一旦稳定下来,活着的人立于朝堂之上,确认功过是非,你觉得我能有个善终吗?况且安思景让我镇守云中,可谓是推心置腹,我要就这么把他卖了,也有些于心不忍。”
王猛笑道:“叔,你跟着安思景,穿的是大夏国朝廷的官服,办的是大夏国朝廷的差事,所做之事,都是由朝廷一手经办,非你之过,错在上边。陛下已颁诏罪己,将天下臣子的一切过错归咎于自身,臣子之过,就是天子之过,陛下深知,且深信不疑。安思景能有今日之地位,全由陛下一手提拔,将有明日之恶行,全由陛下一人造成。你以前只是被逼无奈,迫不得已而随波逐流,皆情有可原。”
虞陨文回道:“不瞒贤侄,我已听安思景说起过,当今皇帝陛下早已病入膏肓,拖不过今年,试问他的旨意又能算数到几时?”
王猛回道:“虞叔,既然这样,你就更该相信此封诏书了。当今储君襄王,果敢、坚毅,不怕苦,不怕难,从不弄虚作假,从不好高骛远,以一颗仁德之心面对天下。今生就一个愿望,做好六件大事。”
虞陨文问道:“哪六件大事?”
王猛站起身来,激情满怀地说道:“瓦解北边强大的政权,解除边疆隐患;消除地方豪强势力,永除藩镇之患;精简地方官员,缩减财政开支;消除世族把持朝政的陋习,开科取士,以才德选定治国人才;加强对商人阶层的管理,重视货物流通;兴修水利,护住国家根本。”
虞陨文一个武将出身,只知行军打仗,守护山河,那有那般细腻的心思去理会国家大计,听过后,也是一头雾水,对着王猛询问道:“贤侄,这六件大事,跟这份诏书有何紧密关联?”
王猛对着虞陨文欢欢一笑,回复道:“叔,您想啊,要想把后边的五件大事做好,就必须消除了北方隐患,朝廷才不需要养着那么多军队,更不需要时刻为这些开疆拓土的将军们忧心,还可缩减财政开支,与民休养生息。”
虞陨文问道:“这与我何干啊?好像扯不到一块。”
王猛笑答道:“虞叔,你真是个武人,一点花花肠子都没有,也好。你看,要想消除北边隐患,是不是要用兵啊!而那不知死活的安思景将守护国门的百战老兵都拿来起兵造反了,试问,这场叛乱平息之后,你这几万兵马是不是就更弥足珍贵了,必将成为朝廷消除北边隐患的引路人。到那时,不是朝廷来想着怎么定你的功过是非,而是希望你带着汉家将士,怎么为我大中国的长治久安,献计献策。”
虞陨文总算听了个七分,似懂非懂地说道:“这襄王真如你说的这般?真不是个急功近利之人?”
王猛坐了下来,给虞陨文斟满茶水,回复道:“叔,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当今天子急功近利,失败就在眼前,难道襄王就那么不识好歹,就想着重蹈覆辙!依我看,他绝对不会。”
虞陨文说道:“不是叔不愿意相信朝廷的诏书,不以家国为念,实在是叔现在的处境不能只由你叔我一人说了算。家里有一群人,远处有一堆亲朋好友,身后有数万将士,不能由于我的一个草率决定,就将他们拖入深渊,万劫不复,自当慎重才是,你要理解叔的难处。”
王猛笑道:“叔,小侄早就为你想好了,不是也不会带着诏书前来。”
虞陨文不解,问道:“你此话何意?”
王猛笑答道:“叔,自接到这份诏书,听到我师傅交代我,要我绝对信任你,我就派人去了涿州,将你的家人秘密地送往了京城,安排进了我师傅在京城的府邸,以免安思景有机会伸出恶毒之手。”
虞陨文站起身来,生气道:“你小子,太狠了,你师傅那些好的不学,怎么就学了这些坏的。你今天不是来劝降的,是来逼我就范的,为了家人,我不从都不行了。”
王猛起身赔礼道:“叔,你把小侄想到坏处去了。试问,以我师傅的为人,他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人在他的眼鼻子底下伤害他兄弟的家人,更何况还在自己的府邸。你说是不?”
虞陨文笑道:“看样子,是叔多心了,叔给你赔个不是。”
王猛说道:“叔,你坐会儿,我还有一事要跟你说一说。”
虞陨文坐了下来,说道:“你说吧,什么事?”
王猛说道:“叔,安思景已跟金明王达成了协议,以幽云十六州换得金明王五万骑兵南下,协助攻取京城。按我家军师的分析,胡狄骑兵的南下路线,一定通过并州南下京城。”
虞陨文回道:“你想怎么做?”
王猛说道:“我想让你将你的所属兵马全部驻守到原阳,将云州城空出来,让我的兵马驻扎进去。等胡狄骑兵来到云中时,你让他们到云州城驻守,在他们来云州城的途中,我们来个前后夹击,一举将他们消灭在云中,然后腾出手来东进,直捣安思景的大本营,冀北。”
虞陨文疑虑道:“就怕他们警惕,不愿意上钩。”
王猛回道:“你尽管放心,他们只知道你是安思景的心腹,不知道你心系朝廷,你对他们表现越好,他们越不会生疑,他们坚信安思景要靠着他们的帮助才能打进京城,你不敢在这个时候对他们心存歹意。况且就是你心存歹意,在他们面前,你的兵力有限,将是自取其辱,找死。”
虞陨文问道:“那你的兵马什么时候开赴云州城?”
王猛说道:“我的兵马已在雁门关待命,一等我回去,就能北上云州城。”
虞陨文说道:“就怕时间长了,走漏风声。”
王猛笑答道:“叔,你就放心好了,等我的兵马进得云州城内,金明王的兵马早也在原阳城下了。”
虞陨文起身,说道:“好,我这就赶回去布置。”
王猛起身,将三人送出院落。
虞陨文出得院落,消失了踪影,通光寺的主持走了进来。
受过王猛一个礼拜,主持欢言道:“将军要去大殿礼佛吗?我好让人准备一下。”
王猛答道:“大师,这次就免了,我要赶回去。心中有佛,一棵树,一株草,都蕴含佛理。心中要是无佛,就是站在佛塔的最顶端,面对万千生灵,也是看不见善念。”
主持回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好走,老衲就不相送了。下次路过此地,记得来喝杯斋茶,可好!”
王猛行礼道:“一定。感谢大师今日之善念,借我一方宝地,晚辈铭记于心。”
主持回礼道:“阿弥陀佛,愿施主直通光明,得偿所愿。”
“一定,谢过大师!”
王猛一个礼拜,带着郭凯等四人,朝着院门走去,步子慷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