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对台下看了看,没人发声,于是将声音放大了点道:“列位臣工,要是没什么事,那就散朝吧。”
“陛下,臣要参一人。”
一个文官,六十来岁,锁住眉毛,吊着眼睛,拉着长鼻,冻着阔嘴,从太子后边走了出来,对着前座的皇帝拱手俯身道。
皇帝看了一眼,轻声道:“严相,有什么话就说吧。”
严相道:“陛下,太行山匪盗十分猖獗,多次攻击州郡,搞得天怒人怨。建兴节度使周亚仁领兵不力,多次败仗,损兵折将不说,就连朝廷拨的军饷都给匪盗抢了去。”
皇帝一听,厉声道:“周亚仁何在?”
只见武官队列中走出一个人来,身材高大,脸相温善,走到前边。
一见陛下威严赫赫,跪了下去,参拜道:“臣周亚仁拜见陛下,陛下龙体金安。”
皇帝道:“周亚仁,严相说的这些属实吗?”
周亚仁俯拜在地,莫不做声,好像罪状属实,多说无益,没法申辩。
皇帝见之,很是生气道:“严相可有什么想法?”
严相道:“陛下,当务之急,就是清剿匪盗,不能再让他们侵扰州郡了。”
皇帝道:“可有什么人选?”
严相道:“陛下,何不调安将军前来清剿这股盗匪,还太行地区一片安宁。”
皇帝一听,欢笑道:“安爱卿勇武可嘉,战功卓着,本是最好的人选。就怕调他前来,北边会出事,还是另选他人吧。”
太子一听,很是高兴,欢言道:“父王,我保举一人,定能将匪盗一举歼灭。”
皇帝看了他一眼,小声道:“谁啊?有这么大的能耐。”
太子一听,欢喜道:“安将军之子,安龙军。”
皇帝问道:“他现居何职?有什么战绩?”
太子喜色道:“现居游击将军,安大将军的左膀右臂,上次斩首五千胡狄,就是他带的兵。”
严相附和道:“陛下,小安将军已身经百战,可堪重用,调他来清剿太行匪盗,再好不过了。”
皇帝看了两人一眼,感觉很有道理,但还是觉得调兵遣将是兵部的事,该问一问兵部的意见。
两眼一个扫射,见到了脚下站着的兵部尚书张守城,询问道:“兵部有什么意见吗?”
张守城一听,觉得陛下还可以,还记得有他这个兵部尚书,不算目中无人。
站了出来,寂寞着声儿道:“陛下,臣惶恐,臣不知。”
皇帝一听,急火攻心,两个咳嗽打了出来,心里难受一片。
两个调息过去,好了点,怒吼道:“做了这么些年的兵部尚书,什么都不知,要你何用,回家种地去吧!”
张守城一听,默不作声,孤零零地站着,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动了一下,就会让皇帝威严扫地。
襄王见陛下气色不佳,走了出来,和声道:“父王息怒,张将军虽有过失,但也战功卓着。不如就派他领兵太行,清剿匪盗,成了算戴罪立功,不成就双罪并罚,到那时,也怪不得父王了。”
皇帝一听,连忙站起身,走上前来,用手指着张守城,痛斥道:“张守城,给你半年时间,要是清剿不了这太行匪盗,就别怪朝廷法度了。”
喷完闷气,心情总算舒缓过来,喘上几口粗气,只为将肺腑间的晦气清理掉。
还未等张守城跪拜谢恩,严相走上前来,大声劝慰道:“陛下,不可!张大人戎马半生,有功于朝廷,理应安享晚年,不该再让他领兵出征了。”
皇帝好像没有听到,对着跪拜在地的周亚仁道:“周亚仁,你就做个偏将,跟着张守城打杂去吧。要是打杂都不会,直接回家钓泥鳅去算了,这么大个个,被人欺负还不敢还嘴。”
周亚仁俯首在地,拜谢道:“谢陛下恩典!”
皇帝生气道:“还不给我速速退下,见着就心烦。”
张守城、周亚仁两人一听,愤懑不已,但他是皇帝,又不能顶嘴,只好乖乖地站了回去。
皇帝这操作,太过轻便,让张守城跟周亚仁申辩的机会都不给。
严相跟太子对人生充满了失望,憎恨起自己的脑瓜子来,为什么反应过慢。
站在一旁的安大将军两眼嗷嗷直叫,但也没办法,谁叫领兵在的将军无须议论朝堂政务。
太子见之,脸色全无,正要对皇帝开口,皇帝装着没看见,转身就往龙椅走去,坐了下来。
严相看了看太子,太子看了看严相,一脸孤寂,退了回去。
皇帝看了看太子,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好生奇怪,询问道:“太子,你还有事吗?”
太子醒转过来,对着皇帝俯首道:“父王,这些天我老梦到南边,心生奇怪。今早醒来一想,记起了洞庭湖那里匪盗猖獗,危害江山社稷。孩儿想请缨到南边剿匪去,清除朝廷隐患,还荆湖一片太平,望父王批准。”
皇帝听过,很是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解地问道:“那里不是由郑经负责吗?难道匪盗还没清理干净,都已两年多了。”
听皇帝这么一说,从文官堆里蹦出一个人来,小跑到皇帝脚下,向皇帝禀报道:“陛下,去年就有人上报,说郑经嫖妓,敛财,跟匪盗称兄道弟,吃扣军饷,还在老家霸占良田。现已查实,罪状条条属实,望陛下明断。”
说完话,双手捧起供状、供词,生怕皇帝不信,放过有罪之人。
董公公一见,走了下去,接了过来,递了上去。
皇帝一看,有些难过,提了提嗓音,气闷道:“郑经何在?”
武官队里走了一个人来,身高八尺,虎背熊腰,浓眉大眼,长鼻大嘴,红光满面,气势威威。
走到台前,一把跪拜在地,口中念道:“臣郑经,参拜陛下。”
皇帝见郑经个儿大,像条汉子,当年还跨过他呢。
为了证明自己不会看错人,很是温和道:“郑经,你可知罪?”
郑经想了想,这明显是有人针对自己来着的,就算罪证不属实,要是陛下真想自己死,争辩无用,要是陛下不想自己死,不争辩也能活。
想到这里,伏拜在地,小声道:“臣知罪,请陛下降罪。”
不能让别人听见,免得陛下有心包庇,却要受人非议。
太子的耳朵可不是白长的,一听,极为高兴,厉声道:“既已认罪,就该伏法。来人啊,拉出去砍了。”
殿外勇士一听,走进来两个,走到郑经身边,就要动手。
襄王一见,厉声道:“大胆,陛下在此,由不得尔等放肆。”
勇士一听,对着皇帝跪拜下去,俯身贴地,不敢言语。
太子正要迁怒于襄王,听到身后严相一小声咳嗽,赶忙停了下来,转身跪倒,俯身贴额在地。
一个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父王,儿臣知错。”
皇帝一听,好生欣慰,既然知道错了,那就算了,我也懒得看你了。
但郑经不能放过,有人想害你,你都不说一句话,我那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以为我好欺负。我是皇帝,朝堂之上我最大,哪能受你欺负。
你不怕死是吧,我成全你,让你看看,‘闷葫芦’的下场是什么。
皇帝想到这里,对着跪在地上的郑经大声道:“郑经,你虽跟着张守城立过战功,有功于朝廷。但功归功,过是过,如果功过能相抵,那国家律法安置何用。来人啦,拉出去,午门斩首。”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诺!”
走进来两个甲士,什么也没说,一把架起郑经,向门外走去。
张守城正想移步,却被另一个声音挡了回去。
“慢着。”
襄王走了出来,向着皇上跪了下去,温声道,“陛下,杀一人容易,救一人难。”
皇帝一听,好生欣慰,先叫停两名甲士,对着襄王道:“隆儿,起来说话。”
襄王见陛下被感动了,有戏,接着道:“陛下,郑经虽然该杀,但也不急在这一时。他虽剿匪无功,但也对匪盗相当熟悉,要是他愿意跟随大军去剿匪,当个参谋,做双眼睛,我官军定能大大地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况且他的罪状还未经查实。”
皇帝一听,点了点头,觉得有几分道理。
益王一见,赶紧站了出来,对着皇帝俯首道:“陛下,四哥说的有道理。要是用好了郑经,就能拯救好多我大夏国的好男儿,先留着他的命在,于国有益。”
皇帝见两个儿子都要为郑经说话,也不能太不给他们面子,免得人家说自己刚愎自用,一意孤行,落个不好的名声。
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扶起襄王,对着郑经道:“郑经,怎么匪盗越剿越多了?”
郑经一听,有戏,赶快抓紧机会说几句话,要是说的在理,陛下一个高兴,或许真能保住性命也未可知。
跪着爬了回来,拜在皇上的脚前,温声道:“陛下,我一开始也是满怀激情地剿匪的,可我手上的兵马有限,其他四围州府的将领阳奉阴违,不仅不听我统一调度,还先来一个答应,而后不出兵,或是见我兵败后再出兵,只为看我笑话。那可是八百里洞庭,首尾不能兼顾,败下阵来。我怕你责罚,就没有如实上报朝廷,而是求助于太子殿下跟其他几位皇子,他们见我五大三粗的,不像个好人,干脆来了个‘痛打落水狗’,我见剿匪无望,就松懈下来了。”
皇帝恍然大悟,是这么回事啊,那该让你好好说道说道,不能动不动就冤杀了你吧!毕竟那长长的功劳簿上,你还是有个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