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八号,是冯仙悦二十四岁生日。
按照往年惯例,冯志远会预订好合适的场地,唐锦心、董小胖和莫奇铭则会一大早赶去布置,顺便一起密谋惊喜环节,而主角冯仙悦,只需要捯饬好自己,负责美美哒登场即可。
而后,沈贤、沈浪、路烨、常青等等长辈会按时出现,为冯寿星送上超级豪华的生日礼物,祝她平安喜乐,岁岁胜意。
除此之外,莫记早餐店还会于今日免费送顾客福寿粥,挂的横幅是——“家有小仙女迎新岁,特送福寿粥与君同乐。”
物是人非今犹在,不见当年还复来。
如今,冯仙悦离世,莫家横殃飞祸,一切只得从简。
但该来的人,该送的祝福,该给予的陪伴,一点都没少。
铺满粉色郁金香的墓碑前,精致如艺术品的蛋糕上插着数字二和四字样的蜡烛,冯志远一边代女儿感谢路烨,一边滑动打火机点燃蜡烛。
两抹火苗摇曳而出的瞬间,似乎照亮了众人心间那方积攒着思念的小世界。
“祝你生日快乐...”董小胖举起双手打出节拍的同时,难得五音在线地领了唱。
大家会心一笑,纷纷启唇跟唱,目光皆落至墓碑上那张虽是黑白色调但容貌鲜活的遗照。
歌词耳熟简单,传递的祝福和念想却一秒比一秒浓烈。
应着最后一个曲音,嘴角扯出笑容的唐锦心红着眼眶,替冯仙悦吹灭了蜡烛,以及执刀切分了蛋糕。
“仙仙喜欢吃草莓,糖糖,你多给她匀些。”
常青刚说完,沈浪就补充道:“蜜桃她也喜欢,也给她。爸,您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仙仙经常装胃口不佳,就是为了骗您给她买桃吃。”
沈贤笑着点点头,嗓音暗哑,“小馋猫一个,我的仙丫头,打小就机灵,有一次啊,她...”
“......”
相聚有时,离别有时,再会亦有时。
吃完蛋糕,聊了一圈彼此记忆中那个古灵精怪又善良爱笑的冯仙悦后,大家这才陆陆续续话别离开。
唐锦心、董小胖和莫奇铭三人坚持留到了最后。
没有阳光宠幸、微风送拂的午后墓园,于静谧中裹挟着分外美好。
三小只面对墓碑,默契盘腿排排坐,并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良久,董小胖咂咂嘴,一手掌心撑在地面,一手甩着下半截空荡荡的裤腿转圈玩,“你俩再哭丧着脸,今晚梦里肯定会被仙仙臭骂一顿,尤其是小阿铭,你耳朵估计又得红肿两三天了,哈哈!”
“我倒是想啊,可她,自离开后,从未来过我的梦里看我。”
不是说日有所念,夜有所梦吗?
为何思念成疾的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没法在梦里与她相见呢...
心头涌起阵阵委屈,莫奇铭赶紧别过脑袋,微耸右边的肩膀,试图蹭干脸颊间的泪珠,“你们说,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董小胖正想出言安慰,只听见唐锦心郑重其事地回了一声“是”。
她凝着遗像上冯仙悦的眼睛,淡淡道:“赴美学习的机票,我给你订的是十五号,你还有六天的时间去做准备。另外,砸店的小混混,夏浅煜已经查明并妥善解决,铺面损失和叔婶的医药费明日会赔偿到账,此事,便算了了,你无需多管或计较。”
“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走。”缠着纱布的手半握成拳,莫奇铭猩红的双目里,闪烁着晦涩不明的情绪,“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守着仙仙,守着冯叔和我爸妈,失去的滋味,我不想再体验了。”
唐锦心敛了敛眸,口吻愈发寡淡,“我不是冯仙悦,对你的人生发展不感兴趣。做这些,不过是受她所托,衷她之事罢了。所以,你请便。”
心口不一的唐怼怼忽然上线,倒叫身旁的董小胖着了急。
余光瞥了瞥冯仙悦墓碑,他如获无尽勇气那般,大着胆子先批评唐锦心说话方式有错,告诫她下不为例,以后要积极改正,友善发言。
紧接着,他看向莫奇铭,语气温柔且认真,“阿铭,我其实问过仙仙,为什么要执意安排你出国留学,她说,一是希望你能不被她的死困住;二是希望能助你走得更远,飞得更高,拥有更开阔的舞台,早日实现自己的理想。”
停顿几秒,董小胖接着道:“老实说,无论是仙仙,还是我和唐怼怼,都不知道去留学这条路,对你来说,是否正确...之所以劝你选呢,是因为我们觉得这更合适现下的你,毕竟旁观者清嘛!当然,这只是建议,最终还得你情出自愿地去定夺。我想说,不管怎样,只要是你莫奇铭认准的路,只要你在走,我们不仅会一直陪你面对,还会成为你最坚固的后盾。”
此番略显突兀但格外真挚的言论,令莫奇铭再度泪湿眼眶,他定睛看了看身旁的两人,随即紧咬唇瓣,缓缓垂下脑袋,闷声反思。
唐锦心嘴角微微抽动,那升至喉头的辩驳之言,终化作轻叹一声,原本冰冷的眼底竟悄然漾起一丝柔和。
董小胖见状,咧着嘴露出了一抹“这家没我得散”的自豪笑容。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人心不古呐!”唐锦心慢悠悠起身,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仙仙,你别只逮着我一个人炫耀啊,今晚得空,就带着你新找的纯狱风帅哥去某个没点数的人梦里逛逛呗,让他好好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唔,等我干完这票大的,再来看你,祝我一切顺利吧,走啦,回见!”
“哎嘿,唐怼怼,你说话是真毒啊你!”
费老鼻子劲翻爬起身的董小胖,快速拿过腋下拐拄着,并趁从裤兜里掏纸巾擦汗的空隙,开解莫奇铭,“阿铭,唐怼怼嘴贱不是一天两天,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心里话想和仙仙单独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停车场等你,不急,慢慢聊哈。”
话落,他乐呵呵地冲冯仙悦遗像眨眨眼,以示道别。
行至转弯处的石梯口时,耳尖的董小胖听见了撕心裂肺地哭诉声,僵直身板愣住仅两秒,他便自若地拄拐下楼梯,继续追赶前面步调明显放缓的唐锦心。
她在等他,等他到她跟前,她就会骂骂咧咧地搀扶住他,还会走几步就装作很累的样子,只为让他歇一歇。
以上,可不是他自作多情的想象,而是他引以为傲的友情小确信。
故,他董小胖今日的快乐,不止是来自仙仙的生日快乐,还有唐怼怼满血复活的荣归之乐!!!
思及此,他高声喊道:“欢迎回来,唐怼怼!”
“抽什么疯,鬼附身了啊!”唐锦心白眼一翻,原本向下的脚忽然调转方向,人也无意识地不断上行,“傻乐啥啊你,真被啥不干净的东西吃掉脑子了?”
大呲花董小胖嘚瑟挑眉,已读乱回,“仙仙,有我在,放心吧!”
唐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