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裙子遮得住伤疤,却遮不住有心之人的眼睛。
冯仙悦挣扎了好几次仍抽不出被莫奇铭紧握的手,索性放弃折腾,转而再次对上他深情且炙热的视线。
罢了,爱他这么多年,若无一个像样的交代,她恐怕到了阎王殿也会不甘心吧。
抿抿唇,她说:“阿铭,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不聊,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我不同意。”
莫奇铭摇摇头,手稍稍一使劲儿,直接将冯仙悦抱入怀中,他把她抱得很紧很紧,紧到她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听到他幼稚举动下的拳拳爱意。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阿铭,得遇你相陪一程,我何其有幸。只可惜,我命薄,不能长长久久地伴你走下去。但我希望,这个事实能不影响你继续赶路,和去看山河大海,去拥抱、去爱更好的人。”
冯仙悦从一开口,眼泪就不受控地滑落,此刻,疾病导致的疼痛远不及她心上的伤来得猛烈。
若有得选,谁又愿意,以过客名义,推开和遥祝心爱的人呢。
“我爸常说这世上人都是黄泉预约客,死是无一例外的归途,所以,阿铭,我死。”
“你不会死的,不会!”莫奇铭哭着冷声打断冯仙悦的话,并颤声哀求道:“冯仙悦,我求求你,求求你别离开我,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于她而言,属实是太过奢侈。
对不起,她真的办不到,更无法假意承诺。
眨眼煽落睫毛上的泪珠,冯仙悦吸吸鼻子,晃动脑袋轻蹭莫奇铭的耳朵,安抚他片刻后,柔声道:“阿铭,我手疼。”
闻言,他赶紧松开她,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双手仔细检查,声音里带着浓浓地自责和愧疚,“对不起,我,我,对不起,很疼吧?”
她手臂针疤周围的皮肤有些红肿,还覆有清晰的指痕,显然是他刚才使蛮力时没分寸捏伤的。
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已经很疼了,他还让她伤上加伤...
忍住想抽自己几巴掌的冲动,莫奇铭低头轻轻呼气为冯仙悦缓解疼意的瞬间,滚烫的眼泪也顺势滴落在她手臂上,泪花晕碎开来,让伤疤愈发醒目,也让他的心撕裂得更加彻底。
“冯仙悦,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对不起,我救不了你,我还气你,又抓伤你,还那么笨......”
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冯仙悦只觉心脏闷得发胀,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但她不能心软找幌子哄骗他,更不能再叫他瞧见自己脆弱无力的一面。
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坚定,“傻阿铭,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无需自责。这人各有命,咱打不过就加入,顺其自然也挺好。”
莫奇铭依旧把头埋得低低的,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始终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冯仙悦拢了拢秀眉,问道:“阿铭,你说我戳中一百个泡泡,就帮我实现一个心愿,这话还作数吧?”
莫奇铭翁声翁气地回了“作数”二字,想想,他又补上一句:“让我离开你,这个,不行!”
“莫奇铭先生,请学会允许一切发生。即使是天塌地陷,生离死别,也都请你平静面对,可以偶尔难过,但不要时时愁眉寡欢,要一直开开心心的哦。这便是我最大的心愿,莫小帅哥,请即刻兑现吧,快,笑一个!”
她话音未落,莫奇铭就猛地抬起头,溢满泪水的眼睛里写满惊讶,“你,你的心愿是这个?”
“对呀,除了你平安健康和开心快乐外,我别无所求。至于离不离开我,去不去留学,这些的决定权,从始至终,都在你,不在我,我相信,我的阿铭长大了,会做出正确且不后悔的决定。”
说着,冯仙悦轻轻掰开莫奇铭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并将自己娇小的手掌心与他的掌心相贴,“放轻松,阿铭,你看,摊开掌心,你会拥有更多。”
寥寥数语,宛若春风过境,抚平了莫奇铭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吸吸鼻子,与她十指相扣,互相凝望。
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能穿越时空的隔阂,回到那些美好的时光。
“冯仙悦,我这段时间都来医院陪你,好不好?”
冯仙悦偏了偏脑袋,甜甜一笑,“好啊,你把吉他背过来,我想听你唱民谣。”
“那你说说看,我和夏洛深谁唱得好听?”莫奇铭终于逮着机会重新问一问了。
冯仙悦反问道:“你想先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一脸坏笑,准没好事,有前车之鉴的莫奇铭毫不犹豫地选择听假话。
“你没夏洛深唱得好听!”
“哼,那真话呢?”
“夏洛深唱得比你好听!”
屡比屡败的莫奇铭:“......”
......
仗着自己年轻且深得偏爱的莫奇铭,自打被扶正后,在冯仙悦病房直接是横着走,董小胖和唐锦心根本争不过他,连献殷勤表现的机会都被他卡得死死的。
这等祸国殃民的“蓝颜”,就该流放,流放蛮荒之地!!!
“锦心,好端端的,你摔我的青花瓷茶杯作甚?”
夏雄一迈步进凉亭,便见唐锦心冲茶杯撒气,幸好她力道轻,否则这价值十几万的杯子就真真可惜了。
回神的唐锦心迅速摆好茶杯,讪讪地笑着道:“没摔,爷爷您会错意了。我前不久听某位茶艺大师说,茶杯是有灵性的,得时不时地训一训,不然它容易恃宠而骄,站不稳,也盛不住茶水。”
“这茶艺大师是不是姓唐啊?”夏雄眉眼温润,语气和蔼。
唐锦心咧嘴一笑,斗胆回了一句:“不知,兴许也姓夏,毕竟姓夏的都是人中龙凤,就好比爷爷您,意气风发,老当益壮,智慧与风趣并存,无人能及啊。”
夏雄虽然听得直摇头,脸上却露出了几分无奈和宠溺的笑容,“你呀你,这张嘴真是能说会道。”
唐锦心不置可否,转了话题道:“爷爷,陈叔说后花园的杜鹃花开了,咱们去瞧瞧?”
“好啊。”
夏浅煜从盘宜归来,陪了唐锦心半日,又接着出差,具体啥不得而知,但云上形势肉眼可见地在变好。
公事她帮不上他什么忙,但尽孝和打点家事她还是能行的,所以,她这几日都是回老宅住。
“锦心,中午吃饭时,我听见你问伟轩医疗方面的事,是想做这行?”
唐锦心如实道:“是,也不是。爷爷,我打算办一家只做线粒体疾病研究、筛查和制药的机构,我不想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也不想干等着奇迹的发生。”
祝庆那边迟迟没给回应,其他专家也给不出好的方案,她等得起,冯仙悦却未必。
因此,她不得不出此策,纵有万难,她也必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