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也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走着,柳絮与丛笙的关系是定下了,感情也就日渐升温。为了给二人留出更多的独处时间,嘉怡是时不时地打发柳絮去太医院看看,剩下的时间,倒是与苏苏小舞相处得多一些。
起初对嘉怡的偏见,便也随着一天天的磨合,而逐渐消失。私下里,苏苏曾与小舞说过一句话,“郡主是个不错的人,一点儿也不为难我们。还以为,她会刁蛮又任性。”
“是呀,可见,道听途说的内容,总是信不得的。”小舞的附和声并不大,但一墙之隔的嘉怡,却是全都听了进去。“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是记着分给我们。”
嘉怡也不出声,只放轻脚步,转身走进书房。在她的眼前,是一盘还未分出胜负的棋局。还记得,当年,周长青是下得一手好棋的。若是,像周长青这样,每日里能有大把时光,自我研究棋局,想来,棋艺也会突飞猛进。
这是一段静谧而又悠闲的时光,是嘉怡可求但一直得不到的宁静。纷纷扰扰的杂事与她彻底无关,时间带来的不再是内心的烦躁与不安,而是一片祥和。
便是在最安生的七月里,一件天大的喜事传来,犹如一颗重磅炸弹,令皇宫内外无不欢喜雀跃。芳华有喜了!当这一消息以春雷般的速度,成为京城里最热门的消息时,嘉怡的宁静,也就此终结。
“柳絮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些什么。”当柳絮从太医院得到新鲜热乎的第一手信息时,嘉怡的第一反应,是想着怎么应对。“咱们手里,还有哪些东西,是可以送出去的?”嘉怡起身,作势有搜寻的动作。
“要我说,皇宫里什么宝贝都有,什么都不缺。咱们不如送份心意,去请个平安符。”柳絮的理由很是能站住脚,不过是一句话,便说到关键点上。“小姐,你意下如何?”
“我……再想想。”若只送平安符,未免太过寒酸吧,但不失为合适的礼物之一。“明日,我再去选两件拨浪鼓,这送孩子的礼物,得比送皇后更仔细。”说这话时,嘉怡掂量着自己的钱袋,约莫着,是够的吧。
若说在京郊时,嘉怡还能想办法自力更生。但寄住在常春宫后,这钱袋便许久未有收入。送礼可是件麻烦的事,一文钱得拆成两文钱用,她还真得花心思想一想。“实在不行,咱们去当铺,变卖点……”
“那怎么行!”柳絮猜出嘉怡的意图,赶紧阻止道。“小姐,咱们从丞相府带出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若是变卖,这日后……”日后,拿什么寄托对故去之人的幽思之情。“实在不行,我这儿还有一些新衣裳。”
“我也就只是随口说一说,你看你,这么着急。”没办法,得看在柳絮的面子上,嘉怡不得不收回无关的杂念。“对了,你记得多问问丛太医,他那里,应该会有不少皇后的消息。咱们呐,得时刻关心。”
若说嘉怡的时刻关心,只是一种祝福。那建业帝的时刻关心,那可就完全不一样。当小顺子将这一比天还大的喜事,传到他的耳里时,建业帝的心情,就如沸腾的春雷,再也无法恢复平静。
“这是真的吗?你是说,朕是会有皇儿了?”嘴上说着不着急,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出于人性的本能,建业帝仍然是喜不自禁。初为人父,大抵,都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与雀跃。想要故作镇定?那是不可能的。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千真万确。太医们已反复确认三次,才定了这个结论。”小顺子的声音,也是极力突出欢喜二字,连带着殿内的其他太监宫女,也止不住地向建业帝磕头恭喜。屋内,是一派欢欣。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路,朕要去看看皇后。”建业帝本是在处理张又温呈上的一道,关于新科士子们工作汇报的奏章。但眼下,他是没有半分心情,再去分析与评判。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便是人父的喜悦。
寝宫内,太医们正不停地出出入入,人群里,建业帝是一眼便看到丛笙,赶紧叫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边搓着手,一边询问道,“丛太医,皇后的情况如何?可是一切正常?有无异样的情况?”
“回皇上,皇后一切正常。刚太医们看过,已经有孕两月了。目前脉象平稳,我们正准备着安胎的药方。但请皇上放心。”丛笙的回答中规中矩,平静的语气,令建业帝在一瞬间,便相信了他。
“既然如此,朕令你为皇后安胎一事全权负责。所有的药方,需经你判断后,方可用药。”建业帝拍了拍丛笙的肩膀,不再多言,只用信任的眼神,回应他人的诧异与疑惑。
是了,丛笙本就是在这届士子中,建业帝极为看重的新人。又有世代从医的家庭背景,看样子,掌权太医院,只是迟早的事儿吧。想到这里,那些老太医们,心里多半是不服气,但又无可奈何。
记得丛笙刚到太医院时,所有人的心里,对他是表示不屑一顾的。他与池鸿雁的私交,或多或少,众人心里是有数的。更何况,背后还多了个嘉怡的支持。
不过,丛笙除了资历不够,其他方面都是足够出色。
因着太医院的陈年旧事,建业帝早已对这批老太医失去耐心。能让他们继续留在太医院,已是开恩之举。若有朝一日,丛笙真的登上太医院院首的位置,谁又有资格,站出来说一句不呢?
不过,这些问题,丛笙是想不到的。他只当建业帝,是将芳华的安危交给他。若是出了半分差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于心,只有忐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微臣……微臣遵命。”丛笙有片刻的犹豫,唯恐自己医术不精,无法胜任。但建业帝的信任,是他最可靠的保障。“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以保皇后与皇嗣安全。”说这话时,丛笙有些紧张,冷汗直流。
不过,建业帝并未给他更多的压力,言尽于此,相信丛笙是自有分寸。“十日一报胎像,这是头胎,还得劳烦丛爱卿,多多费心。”有时候,信任是最贴心的的温暖,但同时,也是最厚重的责任与压力。
能抗住吗?面对建业帝真诚的目光,年轻的丛笙扪心自问。刚到太医院不过月余,就要肩负皇嗣的重责,这样的担子,得付出多少心血?
“微臣谨遵圣意。”丛笙来不及继续细想,在建业帝转身走近殿内前,一口应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