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气氛陷入微妙而又紧张的状况里时,正当柳絮吞吞吐吐不知道如何回应时,嘉怡悠悠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换了一身干净的浅色长衣,赤着脚,仿佛一朵刚从淤泥里走出的莲花。
“参见皇上。”无需多言,嘉怡故意没有擦干水渍,建业帝应该是明白的吧。
原来是……建业帝唰地一下脸红了个透,也就是说,刚才一门之隔,嘉怡是在……建业帝不敢继续思考,只好干咳两声,转过身,故作轻松,道,“既然郡主没事,那……朕便先行回去,改日再来看你。”
果然,心急的时候,总容易出岔子。建业帝能告诉嘉怡吗?就差那么半拍,他便要着急到直接冲进去。幸好……幸好只是个想法,没有付诸行动。
“那恭送皇上。”相比柳絮的忐忑,嘉怡是自然许多。虽未挽留,但该给足的台阶,她还是有认真给到位。只是赤着脚,不方便送别。“柳絮姐姐,你替我送送皇上吧。我这儿身体不舒服,便早些休息。”
大写的尴尬,赤裸裸地挂在建业帝的眉眼之间。
柳絮也没有送太远,只送到常春宫门口。待她回来时,连连拍着胸脯,大有上气不接下气的架势。“我的小姐耶,你刚才,真是吓呆我了!”哪有刚沐浴的姑娘,敢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嘉怡算是头一份。
“不然呢……我能怎么办?”嘉怡将头埋在枕头里,半是嘟哝,半是抱怨。建业帝是给了她一次“特别的”惊喜,差一点,就真是终身难忘。“刚才,皇上他,就差一点点,就……”就闯进来了。
“小姐,咱们还是得谨慎些。幸好刚才没有其他人,这若是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大好。”柳絮坐在床沿边,替嘉怡盖好薄毯后,语重心长地劝道。只能是万幸吧,建业帝为人端正,不存在非分之想。
但,真的没有吗?
建业帝回到寝宫,却是久久不能入睡。心脏突突突地跳得挺快,好像,就快变得不是自己的。芳华侧躺着,看出建业帝的呆状,知道他刚从常春宫回来,八九不离十,是与嘉怡有关,便有些犹豫。
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性,芳华轻轻开口,柔声问道,“皇上,是与郡主吵架了吗?瞧你,魂不守舍的模样,倒是少见。”吵架不过是随便想到的由头,只是,建业帝的脸色,是比吵了架更令人胡思乱想。
虽然君子平常不近美色,但真尝试过美色的味道,一时半会儿,还难以从中自拔。建业帝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嘉怡半湿身的模样,那及腰的秀发,那洁白的玉足,仿佛是一道闪电,划破他的天空。
为何,从前没有察觉到,嘉怡的美貌,也并不输给他人。难道,是因她的性格与有趣,从而盖过了好看的皮囊吗?建业帝有些暗自神伤。
正想到这里,芳华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良久,产生回音后,建业帝才拉回思绪,“啊?没有。”好像,是没有吵架?“只是,郡主有些不适,故而……”故而什么?建业帝想不到说辞。
若说从嘉怡搬到常春宫小住开始算,与她相处也有了一些时日。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嘉怡也并未给她添任何麻烦,渐渐地,芳华倒也接受了她。嘉怡有特别的闪光点,对她,芳华也还是蛮喜欢。
因而,芳华决定试一试,再探一次建业帝的口气。“皇上,我呢,有个想法。”建业帝的性格过于内敛与被动,诸多事习惯性压在心里。若是,芳华不主动提,那建业帝可能真的会选择烂在肚子里。
“你说吧,是什么事?”建业帝懒散地应了一声,眼前浮现的,仍然是嘉怡那若隐若现的美貌。想不到,从不沉溺于美色的他,有朝一日,也会倾心于嘉怡的容颜。
“这宫里,有些冷清,来来回回都是一个面孔。我呢,想添一些新人。”说这话时,芳华侧过身,双手攀在建业帝的脖颈上,一边揉捏,一边询问。她说得很简单,给足了建业帝反问的空间。
不过,建业帝并未多想,只当芳华是在行使皇后的权力,便点了点头,不干涉,“这些事,你决定就好。宫里交给你,朕放心。”
“噗嗤。”建业帝肯定是会错了意,芳华不由得笑出了声,这才正儿八经地解释道,“我是想,替皇上添一些可以服侍的新人。我想着,皇上若是日日夜夜看着同一张脸,总是会心生厌倦的。”
“……”建业帝的思绪还停留在嘉怡身上,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弯。他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芳华与他商议的事,是要事,是后宫纳妃之事。“你是多虑了,朕与你还是新婚燕尔,则会心生厌倦呢?”
总算,二人是在讨论同一件事。看到建业帝彻彻底底回过神,芳华这才收回所有笑容,强忍住内心的酸意与涩意,道,“皇上,若是心里还有郡主,若是想让她一直留在身边,我愿意替你试一试。”
都说世间最伟大的爱,是成全,但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这是世间最大的委屈。非最勇敢者,是迈不出成全的第一步。若芳华所嫁之人,不过寻常人家的夫婿,她也不必有这番心酸与痛苦吧。
只是,站在这个位置上,就不得不承受与之相应的压力。
芳华也不傻,建业帝对嘉怡的心思,那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就差个合适的条件,便能名正言顺地向嘉怡提出心事。他是天之骄子,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
但令芳华万万想不到的是,建业帝居然摇了摇头?!“这件事,是不可能的。芳华,你还是不够了解。”不够了解朕,也不够了解嘉怡。沉默了好一会儿,建业帝才重新开口,向芳华吐露了秘密:“她有喜欢的人,朕不去勉强。”
!!!
这下,轮到芳华表示震惊。但当芳华从建业帝的口型里,读出答案时,所有的震惊,便也跟着烟消云散。是了,若是修文,那一切便都有了个合适的答案。建业帝的隐忍,嘉怡的拒绝,以及,二人之间莫名的尴尬。
“不过,朕谢谢你,能理解朕这份心意。哪怕,当事人是装作不懂。”建业帝并未责怪芳华,相反,感谢,才是他应该有的态度。同枕之人,最怕异梦,幸好,不用担心芳华。“你放心,朕没有其他意思,目前,还是只待你一人。”
心里有嘉怡,身边有芳华,在某种意义上,建业帝也是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