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儿一直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他问我,为什么其他人都有兄弟姐妹,而他没有。”萨仁是苦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哪怕,她知道,木合不会选择相信。“大汗,看在汐儿的面子上,就给他留个手足吧。”
这孩子,来得太不容易。萨仁下意识地揉了揉小腹,以母亲的身份,祈祷孩子的平安。在这里,已经孕育着一条全新的生命。只有母亲,才能享受到孕育的喜悦——哪怕,身为父亲的木合,并不想分享。
这本是个合情合理的说辞,却不想,木合不客气地转过身,不多看她一眼,“你回草原吧,这里不适合你。汐儿离不开你,你也带回去吧。”
“为什么!大汗,你为什么要赶我们回去?”萨仁考虑过木合的所有想法,但唯独想不到,他会以这般绝情的态度,迎接幼儿的出生。“汐儿还小,他离不开大汗。不,我们不会回去,我们要留在这里。”
“这里是战场!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战场?”若非考虑到萨仁的身体,木合真想伸出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拼命地摇晃一把,好叫萨仁能变得清醒。“汐儿与你,都不适合呆在这里。太残酷,而你们,还活在梦境里。”
“那……为什么,大汗,你还要继续战争。明明,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的,不是吗?”军中的流言蜚语,萨仁并非一无所知。或者,她正是听到这种说法,才试图以一条新生命的代价,唤回木合的理智。
“我不会回去的,要么死在这里,要么攻下中原。”这便是木合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吧,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做狠,不给任何人留后退的角度。“你以为,回去就那么容易吗?若是这么回去,只怕不用半年,你我便要……”
草原各部,人心难测,木合不是不知,只是不愿意挑明。“大汗”的位置,是责任,但更是危险。倘若不做出点实际功勋,拿什么服众?而一旦服不了众,那其他人会怎么想?保不准,便要推选新的大汗。
这些,萨仁都知道吗?
“大汗,这些真的是理由吗?你告诉我,有没有其他的理由,是你不愿意说出来的?”当第一滴眼泪,划过萨仁的脸庞时,隐藏许久的委屈,是集中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大汗!你心里还有她,对不对?”
一只颤抖的手,从衣袖里取出一纸密信。熟悉的字迹,却写着不熟悉的关心与问候,冰冷的心,或许早已坚固了吧。是木合准备寄给京城的信,被萨仁看到后誊抄了一份。每个字,都是对萨仁一次巨大的伤害。
“你偷看我的东西?!”木合的愤怒,在这一刻达到巅峰,不再顾忌其他,使出八成立力气,狠狠地将萨仁推倒在床。幸好,这床是柔软的,给了萨仁缓冲的机会,才不至于让她与腹中的新生命受到伤害。
“不是偷看,而是大汗不小心放在衣服的夹层里,掉了出来,被我捡到了而已。”萨仁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仰着不甘心的脸,想为自己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辩解。“大汗,倘若我没有看到这封信,是不是就不知道……”
是不是就不知道,所谓的征战中原,最后那一分理由,便是所谓的儿女私情?
“你既然已看到信,那你该清楚,郡主最近受到的变故,是你我无法想象的。”为战事考虑,木合早已放出眼线,定在京城内,探听各类军情。消息灵通的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知道嘉怡的遭遇。
丧父时,木合以为只是个结束,会有全新的生活,等着嘉怡。却不想,这只是个开始,丧母的遭遇,一下子将嘉怡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越是男子汉,越想去保护比他脆弱的人,更何况,是曾经的心上人。
“大汗!她对你,就这么重要吗?甚至,重要的程度,会超过汐儿与我?”明明是肯定的语气,但萨仁却给了木合最后一次反驳的机会。潜意识里,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吧。“大汗,你真的会这么想吗?”
“不一样,你们与她,是不一样的。”这便是木合的回答吧,模棱两可的态度,却在另一种意义上,给了萨仁明确的答复。嘉怡在他心里的位置,是任何人无法撼动的。可以有其他人走进来,但一定会给嘉怡留出单独的空间。
“那大汗,你是势在必得吗?”萨仁并非想与嘉怡争宠,她只是恨,恨自己与木合的距离,是越来越远。“郡主她,现在在皇宫里。你就那么确定,能得到吗?”
“当然。只要攻下河西城,咱们就有了与他们谈判的可能性。”皇宫、京城、中原,都不是适合嘉怡的地方。嘉怡是不会快乐的,在这么压抑的氛围内,到底有谁,会是真心关心她的呢?恐怕没有。
“呵呵,大汗你真是,一箭双雕。”除了苦笑,萨仁想不到面对木合,该用怎样的态度与表情。这是她最熟悉的人,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但此时此刻,却又是这么陌生,仿佛从未相亲相爱。
“你早些休息吧。这两日,我会让莫日根送你们回去。”与萨仁,木合并不想讨论太多关于嘉怡的内容。这是他的秘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你放心,你们留在草原,会比待在这里更加安全。”
“是非走不不可吗?大汗,汐儿离不开你。”萨仁试图做最后一次挽留,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告诉她,倘若这次不能留在木合身边,日后,便只有越来越生疏的可能性。“大汗,真的不可以吗?”
“不可以,就这么定了。”木合不愿意再看萨仁一眼,她现在的姿势,与那夜用下三滥的手段,得到腹中的胎儿时,一模一样。“你休息吧,汐儿那,我会亲自告诉他的。你放心,汐儿不会多想。”
真的不会多想吗?木合显然是没有意识到,白汐的大帐就在隔壁,二人的争吵声太大,哪怕奶妈拼命地捂住白汐的耳朵,不让他听到不该听的内容。但敏感的白汐,还是意识到一件事:木合,不要他们留在这里。
“奶妈,父汗他,是不要我们了吗?”白汐强忍住眼泪,拽住奶妈的衣角。他还太小,无法意识到更多的问题。但木合直白的言语,他却是懂的。“是汐儿不乖了吗?是汐儿不听话了吗?”
“并不是,大汗呢,只是担心这里不安全。送你们回去,正是保护你们的方式。”奶妈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回答白汐的疑问。哪怕,这样的说辞,只能哄一哄白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