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合与韩吉的亲情牌,不过只是一厢情愿。理想的美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对巴图而言,到手的权力即将随他而去,犹如煮熟的鸭子到嘴边却突然飞走,换做谁,都只剩下三个字:不甘心。
“呵呵,你们倒是会演戏,演一出兄弟情深的好戏。韩吉,我只问你!难道,你对大汗之位,没有一丝杂念吗?”他如疾风般出拳,重重地砸在韩吉的脸上,借着月光,隐约可见韩吉的嘴角出现一丝血迹。
“还有你!木合!我打心眼里不喜欢你!”他转身,反手给了木合一记过肩摔,将他狠狠地抛在地上,“大汗之位,本该属于我!是你,是凭空多出来的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看来,你是执『迷』不悟。”木合没有着急起身,只坐在草地上,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二哥,如果大汗知道,你说,他会不会亲手杀了你?”说这话时,木合抬头,直视巴图的目光。
“哈哈,木合,你别想糊弄我!我不是韩吉,不会听你摆布!”陷入对权力的痴『迷』中,巴图早已将其他想法丢在脑后。此刻的他,看向木合的眼神里,就像是猎人发现等候已久的猎物,只差最后的环节:捕杀。
“你们!都去死吧!”人啊,得存敬畏之心。若是连死也不怕,那便是最可怕的存在。如巴图,将生死放在权力之后,一心只想踩着木合的尸体上位。他一出拳,便直指木合的要害之处,企图一招制敌。
有巴图坚定的跟随者十来人,站在圆圈内最里侧,蜂拥而上,将二人牢牢围住,七八人的目标锁定韩吉,剩下的人,则成为支援巴图的核心力量。“大家都愣着做什么!”
可更多的人还来不及行动,远处,便有一支真正的军队,骑着最烈的宝马,如洪水般向此处聚集。领兵者,是木合的心腹巴雅尔,当年的壮汉,现已成为木合麾下一柄最锋利的宝剑。他身先士卒,最先赶到。
“所有人,都给我听着!立刻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若说木合念在手足情深,主张温和处理,那巴雅尔便持完全相反的观点,斩草不除根,必有后『乱』。因此,当他们察觉道巴图的意图后,便定了两条计划。
若木合不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使巴图臣服,那便由巴雅尔登场,替木合做彻底的了断。
有少部分人举着火把,替这支军队照亮前进的方向。同时,也是向巴图证明:你们,不过是一群只配在夜里玩偷袭的小人,而我们,才是拥有合法身份与权力的继承者。
“二哥,是你不留情,休怪我不存义。”木合出掌,以十成的力量,拍在巴图的胸口处,为自己赢得起身的时间。而后,他原地旋转九十度,将视线从巴图的身上滑向保卫者。
“放下武器,我可以保证,放你们家人一条生路。否则!”木合不再多言,只拍了拍手,随即,令所有人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莫日根领着另一支军队,将数百名年幼的儿童捆绑在一起,站在夜幕之下。
随着一声令下,仿佛约好似的,幼童的哭泣声,在同一刻爆发。在哭闹声的间隙处,是莫日根的老道的声音,“你们的孩子,都带到这里了。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决定权,在诸位手里!”
“木合!你太卑鄙!”巴图这下是真慌了,他无法从哭声里准确判断,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孩子。他只知道,木合抓住所有人的软肋,利用孩子的存在,企图让他们的不归路,彻底画上失败的句号。
“比起你,不算什么。”木合给了巴图太多次机会,但死不悔改的他,或许,真的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回心转意。“你且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家人。只是,二哥,我留不得你。”
若再将巴图留于世间,草原必『乱』!
“巴雅尔,你动手吧。”木合将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将视线放在远处啼哭的幼童处,不再看向巴图。或许,到了最后一刻,他终究是于心不忍:不忍,在大汗的遗体前,目睹巴图的最后一面。
不再给巴图任何多余的说话时间,手起刀落,巴雅尔将长刀刺穿巴图的心脏。鲜血四溅,血腥味四溢。巴图来不及说出人生里的最后一句话,双眼,甚至来不及闭上,便被夺走了生命。
当身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时,木合才长叹一口气,眼角似悬挂着透明的『液』体,即将溢出眼眶。半晌,说出一句话,“大哥,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得去大汗那,看最后一眼。”
“你去吧,这里交给我。”韩吉绕过巴图尚未合眼的尸体,走到木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兄弟情义,“大汗不会怪你,你是为草原的安定,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没有任何人的陪伴,没有任何人的跟随,木合孤零零地沿原路返回。缴械声、投降声、以及幼童的哭泣声,都渐渐地被他甩在身后。眼前,是一条熟悉但却漆黑的路,除了月光,他一无所有。
或许,这就是成为王者的必经之路,一个人,一个方向。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交不出十分真心。世事难料,任何人,都会成为背后的那一支穿骨箭。
当木合跌跌撞撞,扑倒在大汗遗体前时,他终是肯放纵一次,将压抑许久的情绪集中爆发。借着哭灵的行为,抒发内心一切阴暗面。“大汗!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手足相残,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但终究,巴图是死在他的面前,死于他的命令。从此以后,兄弟三人,便只剩下兄弟二人。木合无法回答内心的疑『惑』:这样做,究竟是完全正确的吗?
漫长的夜啊,谁能给木合一个可信的答案?
留在原地的韩吉与巴雅尔,开始替木合善后。数百名参与叛逆的青壮年被捕,连同他们的幼童,被关押至提前准备好的军牢中,等候木合的最后决定。
而巴图的双眼,则由韩吉轻轻地替他合上。“二弟,这条路,你是错了。”作为长兄,韩吉自知无缘大汗之位,故而从未存有异心。但他明白,巴图与他有所区别,曾经,大汗之位,是有可能属于巴图的。
在没有木合之前,巴图便是一人之外、众人之上的幼子,风光无限。人的弱点在于,不怕从未得到,而会害怕得到之后又生生地抽走。
“二弟,睡吧,你的家眷,我会替你看好。”韩吉颤抖着右手,为巴图合上双眼,以长兄的身份,送他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