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沉默成为房间里的常驻气氛时,冷却的不只是话语,还有人心。三水看向宁晧的眼神里,不再有往日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看向陌生人般的隔阂与距离感。仿佛,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眼前人。
“二公子,你心好狠。”若说现在的三水是过去的孙小小,那谁能肯定,现在的孙小小,不会是未来的三水?“我不求你去见小小一面,但求你心里对小小能抱有一丝尊重。你,就是刽子手!”
“你说什么?”宁晧似是不敢相信,如此话语,能从三水嘴里说出。“你为了一个陌生人,竟如此评价我?三水,枉我昔日对你的一番深情。”
“深情?呵呵。”三水擦干眼角的泪珠,宛若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自保的同时,不得不伤人七分,“二公子,平心而论,你用过情吗?你可知道,小小她现在疯疯癫癫的模样,全是拜你所赐。”
言罢,三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当抹掉最后一丝对宁晧的幻想后,于她而言,宁晧的存在已成为可有可无的多余。她不再收拾地上的残片,而是转身,准备离开房间,离开这处住宅,以及,离开宁晧。
“我不准你走!”宁晧看出三水的意图,三步上前,死死地抓住三水的手臂,直至出现深红『色』的印迹,“往日,我替你赎了身。没有我的允许,你怎可擅自离开?!”
宁晧不会通过言语表达内心的起伏波动,更不懂言语的魅力在于缓和矛盾,而非激化矛盾。他只是疑『惑』,为何三水看不懂他的内心,也想不明白言语背后的真实意图。
但宁晧忘了,任何人,都有自尊,都有底线,都有原则。而他的每一句话,都犹如一把熊熊烈火,在三水面前剧烈燃烧,使她无法前进,不得不一步步往后退,企图在烈火的包围里,寻找出一条求生的路。
“是啊,我只是你买来的宠物。”三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泪已干,可心里,却在滴血。“二公子,我没有活着离开你的机会,那么,便让我去死吧!”
不想步孙小小的后尘,不想成为第二个孙小小,三水咬着牙,拼了命地挣脱宁晧的束缚,而后用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猛然撞向一旁的柱子。“噗通”一声,力度之猛,连宁晧都感受到大地在颤动。
“你疯了!”宁晧赶紧跑了过来,在三水倒地之前,将她稳稳地抱在怀里。她的额头上有一片明显的血迹,两眼紧密,人已陷入昏『迷』。他颤巍巍地伸出食指,放在三水的鼻息之间,探寻着三水存在的可能『性』。
有小厮听到声响,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二人面前。小厮张口,来不及出声,便被眼前的血迹吓了一跳,“我……我去找大夫。”
“三水,你竟如此恨我?”宁晧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惨笑,他轻轻地将三水抱在怀里,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询问着沉睡中的可人儿,“三水,你可知道,你哪里只是我的宠物,你分明,是我最重要的人……”
可是,最重要的人,却也是最恨他的人。谁能理解宁晧心里的苦,谁能读懂他心中的涩。或许,一切也是他的自作自受。“三水,你叫我,拿你如何是好?”
许是因为宁晧的缘故,大夫来得很快,不敢有一丝怠慢。他熟练地查看三水的伤口,用简单且有效的草『药』替她包扎,并留下『药』方,提醒道,“三水姑娘心中有郁结之处,这外伤可医,心病却难。”
“心病?她有何心病?”宁晧坐在床边,像启泰帝对待皇后那般,紧紧地握住三水的手,“是了,是有心病,我却忘了。”他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退出,只在房间留他一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滴、滴、答、答,是沙漏的声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晧一直保持痴痴看着三水的姿势,连有扰人的蚊虫,停留在他的鼻翼两侧,也不见他有半分动弹。亦或者,他不敢动弹。
宁晧害怕,错过三水睁开眼的那一刻。可直到月上三更,三水依旧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三水,告诉我,为什么?”宁晧终于动了动,将三水的双手捧在胸口,企图以自己的心跳声,唤醒三水深睡的意识,“为什么要去见孙小小,为什么要与我争吵,为什么宁可死,也不愿意……”
或许是草『药』产生效果,亦或许,是三水听到宁晧的呼唤。有千万分不情愿睁开眼的她,最终,不得不被迫清醒过来。当她的眼里,出现宁晧被放大的脸时,她下意识别开脸,躲过宁晧的亲吻。
“二公子,我不想看到你。”每一处肌肤,都在抗拒与宁晧的亲密接触。三水试图从宁晧怀里抽回双手,但越是反抗,宁晧用力越大,出于力量悬殊的考虑,三水最终放弃了。
“为什么?”找不到答案的宁晧,不肯死心。
“二公子,答案你知道的,不是吗?”三水微微闭上眼,并不想与宁晧有过多的交流,“我累了,想休息,你出去吧。”在意识回笼的刹那,大脑通过她的芳唇,向宁晧下达逐客的命令。
宁晧不会选择离开,他俯身,半躺在三水身侧,从后往前,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他的双手放在三水的腹间,隔着一层衣裳,有规律地进行摩擦。常年活在自我的世界里,宁晧已然忘了,如何去照顾他人的情绪。
但有些话,他却明白,此时不说,以后,或许就不会再有机会。宁晧咽了咽口水,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将心里说原封不动地倾倒在三水耳边,“我们做笔交易,我给你名分,你替我留个子嗣。”
据说,有了孩子的女人,便会死心塌地留在男人身边。
三水没有回应,只一门心思地重新进入梦乡,寻找着梦里的一份温存。至于宁晧的话,她听到多少,听进去多少,听懂多少,眼下,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累了吗?好,你睡吧,我陪你。”宁晧调整姿势,给了三水一个最舒适的臂弯。那被眼泪沾湿的睫『毛』,在烛光的映衬下,似有一道光,照亮宁晧的心扉里每一处死角,直至彻底沦陷,再也无法抽身。
漫长的夜啊,什么时候,可以迎来黎明?
三水不知道睡了多久,但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床边,已没有了宁晧的身影。只给她留下一纸书信,告诉她不得不返回行宫。
头有些疼……三水按住太阳『穴』,将书信折叠好后,放在书桌上。昨夜,似乎听见宁晧说了什么,可……记忆像上了锁,无法完整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