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真是一个疯子!他想要干什么!他这么早只能得到一个破烂不堪的赵国!”
赵王站在王座之旁,俯视这朝堂之中骤然稀少了三分之二的大臣,唾液横飞,满面通红。
这才短短几天,先是罗网的死士以命换命,而后便是神出鬼没的阴阳家之人猎杀朝中大臣。更有一道道人影藏在影子之中,让他堂堂赵王的命令根本难以走出都城!
刚从抵御匈奴前线召回的李牧,此时单臂挂在胸前,脸上神色亦是非常凝重。
“大王,这是一种战术!斩首战术!秦国这是在以其精锐力量,切断我国对前线的指挥,同时斩出高层决策者,他们或许要大举进攻赵国了!”
……
赵国朝堂的沉重压抑丝毫不能影响此时顾凡的心情,他知晓想要统治赵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般斩首会留下很多漏网之鱼,可谁让只有天下一统,归墟之海才能现身呢?
守护归墟之海的便是苍龙,与死掉了蛇身的玄武言并非虚假,苍龙其实便是那条隐藏在归墟之海的通道,或许深渊来自于玄武的蛇身和白虎,而归墟之海便是来自朱雀和苍龙。
东皇太一轻声汇报着目前阴阳家在前线取得的成果,偷眼打量那个手握腰间剑柄高高站在王座旁边的青年,脊梁总是感觉一阵阵发寒。秦国竟然早已在其掌控之中,那些年纪轻轻之人,他又是如何大的魄力提拔任用的?王翦已然人到中年,在军事上的才华有所展现还情有可原,可他的儿子王贲,不过才十几岁啊!
蒙骜是多年的秦国老将,可他的儿子蒙武,孙子蒙恬,在战事上何曾立下过不是之功?怎么转眼间都成了统领一方兵马的大将?最为可怕的是,他看人的眼光太准了,所提拔之人至少到如今还没有出现什么失误和错误!
武人如此,文人何尝不是如此?明明是嬴政派人从齐国掳来的蔚缭,明明是吕不韦心腹的李斯,他用的都十分顺手,以至于他手下的官员都年轻的可怕,执行力高的惊人!
阴阳家百年休养生息,他观测七国近五十年,以为嬴政需要十年平定国内政局,十年休养生息筹备物资,十年战争摧枯拉朽,可他还是看错了!
等级不到半年,他便先是通过栽赃嫁祸,离间了太后赵姬与吕不韦的关系,而后又出奇谋,让上一代墨玉麒麟将吕不韦取而代之!真正的吕不韦去了哪里,还用想吗?他真下得去手,怪不得在六国的传闻之中,他是不折不扣的暴君!
这一切,除了智慧眼光和狠辣手段,当然要有高超的身手作为依仗,而他的身手有多高?东皇太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继续深想下去,比起前几日在蜀山见到的秦王,此时的秦王更让人看不透,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自己的脊背发寒,想要弯下腰,低下头!
“楚南公在赵国?”顾凡忽然转头问道,“他好像也是你们阴阳家的人!”
“回禀大王,楚南公曾是上上代的护法,精通推演之道,在兵法上亦是颇有造诣。只是他乃是楚国王室后裔,早已为了楚国与阴阳家分道扬镳,我倒是无法号令他。”
“你若想跟寡人一起回去,就要拿出自己的全部本事。否则,再过三百年,你还是囚徒。”
老乌龟真是嘴上没有把门的!东皇太一心下腹诽,苦笑道,“我这就前往赵国主持大局。”
“嗯。太基层的县令亭长,能不杀则不杀,我还要他们继续维持赵国的统治。但若是心有不忿之人,杀了便是。天下从不缺少想要做官的人,哪怕他什么都不懂!”
东皇太一离开,赵高妖媚的面庞出现在王宫之外,他前来汇报如今罗网取得的成果,这是他每天都要进行的课业,远在千里之外,能够每日得知前线的战况,可想他花费多少精力。
“农家?昌平君?他们似乎还缺少一个六指黑侠。苍龙七宿,你们的野心倒是不小。此事我让影密卫去办,你不必再去关心,新一代惊鲵选定了吗?!”
“多谢大王关心,只是想要配得上惊鲵,总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我已然让有实力竞争惊鲵之人,前往赵国,最终能够活下来的,自然就是新一代的惊鲵。”
“不错!这次事关重大,一个月内或许无法完全攻占赵国,但我要让天下人知晓,我想要赵国,完全有能力在一个月之内将之打烂!罗网的进度我还是非常满意的。不过你也不要心疼人手的损耗,我允许你在赵国的土地上招揽心向大秦的游侠。哪怕只是棋子,使其长避其短,也能发挥足够的作用!没有人不会背叛,只是背叛的筹码够不够。是么?”
“大王所言甚是!下官觉得天下没有任何筹码,比大王开出的筹码更让人心动了!”
“嗯,你有此心,很好!那便将越王八剑的其他几位杀手派到赵国去。真金还需火炼!”
“大王,有些人目前还不受掌控,若是到了赵国,怕他们会生出异心……下官这就去半!”
“寡人的军队现在到了哪里,他们能不能在一个月内完成既定目标?”
“赵国如今亦是组织高手多番骚扰,军队的行进虽一切正常,可消息的传递却缓慢些。”
“其他五国的动向呢?”
“与赵国的联络已然切断,楚国似乎仍在观望。韩国和魏国已然准备出兵。想必以他们的速度,待准备好出兵的粮草和人马,大王的军队已经取下邯郸,斩杀赵王!”
“执行力,是要靠人命来填的!江湖上除了农家蠢蠢欲动,其他门派有什么大动作吗?”
“墨家的魁首六指黑侠前些时日现身楚国,似乎与楚王有过密议。之后便消失不见。道家人宗新任掌门逍遥子似乎有入世的想法。天宗的北冥子早已隐匿不出,传闻他已经坐化,现如今是赤松子为掌门,比起人宗的逍遥子似乎稍显弱了一些。至于儒家桑海小圣贤庄,荀况犹如定海神针,他不倒,儒家难倒。虽然他在儒家正统看来,已然离经叛道……”
“齐国,稷下学宫啊!传旨,大秦广招天下英才,唯才是举,唯能为任。不论出身,不论过往,只要应召而来,能为大秦效死,昔日之过错,寡人可既往不咎!在咸阳建造国学院,分门别类,藏百家经典,对大秦子民开放。有心向学者,皆可入内!”
“另外设武学馆,以武论成败。选拔悍勇之士,赐金赏地。可入秦国之籍,以军功封爵。”
“大王……商君变法一来,我大秦尚法……”
“兼容并蓄,海纳百川,方才能让处于囊中的锥子显出锋利!法乃治国之本,当然不容更改。但百家之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还是有很多能够用于百姓民生,富国强民之上的。”
“大王高瞻远瞩!公输家的机关术向来是用于攻城和破坏,谁曾想到用于水车建造,铁犁改进,纸张创造,都有着难以想象的巨大效用!民富则国强,国强则民心所向!”
“自今日起,你为寡人的中车府令。下去吧!”
待浑身湿透宛若淋雨的赵高退下,顾凡眉头轻皱,说实话异位而处,他现在身为传说中的暴君,真的对赵高生不起厌恶之心。逢迎拍马总能说到人的心坎之中,最重要的是办事能力很强!对于罗网的掌控,对于朝政的把握,对于天下局势的认知,赵高不输朝中重臣!
翌日,大朝会之后。王宫后院之中,章邯单膝跪地抱拳,脸色发白,汗如雨下。
“还真是命不该绝,只有他一个人逃走么?”
“属下严查各个牢房,确实仅有其一人逃走。只是属下想不明白,他明明已经被大王废了丹田,如何又能够动用内力,震碎牢门之锁,从守卫严密的牢房之中逃脱。”
“罗网一直在进行内部清理,固然是赵高在加强掌控的手段,可也应该让你有所警醒。罗网尚可是一群利益之徒,可影密卫是我的贴身心腹,你必须要保证每个人的忠诚!我要的不是对大秦的忠诚,而是对我个人的忠诚,哪怕让他去死,他也不能有半分犹豫!”
“属下一直按照大王的教导,对他们进行思想改造,可以确保他们的忠诚!”
“那便让他们改换身份,潜入六国之中,等待时机,发挥他们该有的作用!罗网是杀人的手,你们是看人的眼睛!但当一个人足够强大的时候,眼睛亦是能够杀人的!”
……
赵国在焦头烂额,唯恐唇亡齿寒的韩国和魏国厉兵秣马,燕国冷眼旁观,楚国犹豫不决,齐国隔岸观火。天下的局势因为秦赵之间突然爆发的战争,情势再次变得模糊。
秦国王宫之中,顾凡看着颓废的六指黑侠,“你真的不想追随墨家始祖的脚步么?”
“巨子创造墨家,不是为了追求无上的力量,而是为了心中伟大的信念。我早该死了。”
“兼爱,非攻。我亦是赞同,但这一切需要一个前提,没有足够的物质保障,精神上的纯洁就是人格的异化。百姓尚且食不果腹,何谈兼爱非攻?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没有天下的一统,寡人的秦国人可知礼节,楚国的蛮夷便不会攻打寡人?”
“唯见秦国南征北战,东出西掠。大王何必为自己的野心找借口?你把我救出天牢,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我这个废人为你效命?”
“墨家最强的不是武功,而是智慧!你们的机关术不该被用来阻止战争,而应该用来造福万民。这几日你应该看到了公输家的变化,心中作何感想?”
“大王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墨家的路确实应该更加宽阔!”
“你是愿意做那个把路走窄的人?”
“路就在哪里,我别无选择。”
“你只是不愿意选择。或者说你只愿意看到你想看到的,只相信你自己想要相信的!”
“……墨家若是发明水车,农家会如何想?墨家若是以机关代替兵将,兵家会如何想?我们行的是侠仗的是义,而不是你现在的王道,霸道!”
“你们的兼爱,仍旧有着局限啊。看来我还是太高看了自己。转变你的思想真的很难。”
“赵国沦陷大半,大王想要的震慑天下已经做到,为了几百万赵国百姓之衣食着想,大王也该停下这般疯狂的举动了。局限与否,全看立场,不是吗?总有一些事不能让大王顺眼,总有一些人不能让大王看重,我又有什么值得可惜呢?践行祖师的道路而已。”
“墨翟为什么总能够制止一场又一场的战争?而你们却费尽心力使尽手段都做不到?不是人格魅力,不是智慧不够,而是你们的实力不够!墨翟会希望看到你们这样吗?”
六指黑侠沉默,不是被顾凡说动,而是他忽然想明白了顾凡将他从天牢之中救出的意思。顾凡或许想要打造一个新的、按照其意愿生存的六指黑侠,哪怕是一个假的!他的手上有巨子的身份象征—墨眉,有属于巨子的令牌,而他又精通易容之术……两个在思维上格格不入,在思想上大相径庭之人,哪有那么多话可谈?他不过始终在探究自己的想法,以模仿自己的风格为人,自己的坚守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
韩国和魏国的大军开到赵国的土地上,换来的不是箪食壶浆,而是一双双冷漠的眼眸。
邯郸陷落之快,远超他们的想象!哪怕李牧冒死冲出邯郸,想要组织各地军卒,抵挡大秦的进攻,可还是无法阻止赵王忍不住心中惊惧,递交了投降的国书!
赵国百姓感觉生活一切如故,他们却悄然成了秦国人,很快便能够享受到便利的驰道,享受到通过军功便能让人身份截然不同的特权!哪怕心中仍然有白起坑杀四十万青壮的仇恨,可他们真的喊不出反抗的言语了。秦王免了他们一年的赋税,鼓励他们生育,安抚他们律法的执行会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告诉他们以后只有他们打别人,而再无别人前来打他们!
李牧击败了蒙武率领的秦军,可最终还是在昔日赵王的招降书下,放弃了抵抗。韩国与魏国的大军在赵国的土地上行进的时候,赵国已经变成了秦国的州郡,秦国人,哪怕是刚刚归附的秦国人,骨子里都是带着狼性的,如何会给韩国与魏国军队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