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宛若炸雷响在脑海,血液飞溅的红色,终于将黑白静止的画面渲染的鲜活!
那个被父亲推着的小女孩愣住了,那个始终回首却来不及再看自己孩子一眼的父亲也愣住了!他毫不犹豫的转身,一把抱住小女孩,扭曲的身形宛若麻花,泪水中却多了一丝喜悦:“不怕,不怕!有神仙来救咱们了!这些天杀的黄巾贼……”
父亲忍不住拉着小女孩叩首,如捣蒜一般,用力而快速,直至他身躯佝偻在地上,宛若一道拱桥,再也没有任何动静。那小女孩仍旧茫然的盯着那风姿俊朗的青年,嘴角带笑。
“住你嘛的手!”手持半截刀的流寇放缓的动作再次加速,血红的眼眸中似乎没有理智!
他冲的最快,本该夺得战利品最多,可这些人太穷了!城里一乱,大家都蜂拥着向外逃命,谁还顾得上有什么家底?可惜城中的东西,那粮食、美女、青壮、孩子、金银等等,一切有用无用之物,都不是他现在的地位能够染指的!
赵云手中长枪轻颤,必杀的一枪像是被人轻轻带离了枪头,偏了三分,也弱了三分,只是扎伤了那匪寇的肩膀,让他手中的断刀跌落在地!照夜玉狮子落地,烟尘升腾,他纵马而出,一枪点在匪寇咽喉之前,“我让你住手!”
“为什么住手?!”匪寇麻木的声音带着浓郁的戾气,“不杀了他们,我的亲人,乡人,都无法度过这个寒冬!一件衣服,或许就能活了我老婆孩子的性命!”
“这同样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鲜活?人命?”汉子扭头指着烟火四起的县城,“我曾经也和他们一样,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可我若是不努力的挣扎的活着,我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凄厉的嘶吼响彻整个战场,让赵云灵巧的长枪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他能看到这匪徒面上的风霜,看到这匪徒握刀的手上的老茧。那风霜之中有血污,更多的却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那老茧之中有人命,可大部分时间握住的不是凶器,而是农具!
“天下,何时变成了这个样子?”赵云有些恍然,幽州乱,更多的是外族入侵,百姓困苦情有可原,可这里是冀州常山郡,是中原的繁盛之地啊!
“给我死来!”那匪徒闪开寒光闪烁的枪头,身形一纵,合身扑上,扬手朝着赵云面庞抓来!他毫无所觉,仍旧在愣愣出神,脑海里是血与火,是愤怒和不甘!
照夜玉狮子硕大的马头扬起,身形一错,摇头撞在那匪徒腰腹之间,将他撞飞三四丈远,砸在另一个匪徒身上,筋断骨折的声音打破寂静,也将稳坐在马上的赵云惊醒。
“我不杀你,你为何还要杀我?”
“把这匹马献给大头领,我就再也不用在最底层挣扎了……”匪徒口中血流不止,黝黑的脸孔,殷红的鲜血和牙齿,他平静或者说麻木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满是疯狂的血眸,“可惜了……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杀!”充满戾气的声音满是嘶哑,那个被逃难之人堵在路上的骑马中年人怒喝,像是打开了人类恶之一面的开关,接着便是无数恨意充斥着的“杀”响彻天地!
所有人都在怒吼!他们跪在地上盯着赵云和匪寇,像是看着神仙在处决恶魔,也在逼迫着神仙去处决恶魔!他们要报仇!却不知晓,不知不觉间,他们自己也成了最讨厌最害怕的恶魔,可他们还乐在其中,满是期望。
立誓不杀平民,立誓要讲道义!赵云感觉整个天地的颜色似乎都变得暗淡而死寂。
有匪寇在逃走,有匪寇慢慢围拢上来。那些跪在地上的仍旧跪在地上,兴奋交织着恐惧。
“杀了他!夺了宝马献给大头领!”那个独眼汉子阴恻恻的怂恿着和他一起围上来的人。
“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他身上的钱财,衣服,粮食都是咱们的!”另一个人左手只有四根手指,他拿着一根有些弯曲的杯口粗细的木棍,不知何种木材,上面满是被血液侵染的腥臭,却十分光滑。
“滚!”赵云怒喝,可惜却不能阻止这些人慢慢向前。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那个被照夜玉狮子撞的将死的匪徒竭尽全力的喊着,“我不想死无全尸,我不想死在他们手里!连死后一件裹尸的布都没有……”
“杀!”混杂着千人万人的怒喝,那持着棍子的匪徒一滚砸向照夜玉狮子的后腿!
赵云眼眸之中的迷茫之色不知何时消失,他后发先至,一枪刺中落下的木棍,将之粉碎,而后枪头向前,钻入那人的胸口之中,轻轻一抖一抽,那人便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杀!”一人之声,盖过千人万人的嘶吼!马如龙,枪如龙,人如龙!
照夜玉狮子无需赵云控制,穿梭在几十个匪寇之中,速度快的让他们绝望,直到他们血红色眼眸之中的疯狂渐渐暗淡,那抹死灰色才让他们真正知晓,什么叫做绝望!
顾凡的马稍微停顿一下,那个小女孩好奇的看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父亲已经好久没有了动静。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之中还泪蒙蒙的,她的嘴角却始终勾起,可爱的让人心痛。
马蹄声踏踏而响,小女孩眼中的泪终于落下来,啪嗒啪嗒,像极了心在裂开的声音。
跪在地上的人缓缓起身,眼中的杀气似乎因为赵云的大发神威而得到宣泄,有的人默默转身,继续向着真定方向而去,有些人则踌躇着是不是前去拜见一番,不过更多人都力竭的倒在地上,张大嘴巴,努力的呼吸着满是血腥和汗臭的空气。
“走吧……否则大首领不会放过你的……”被照夜玉狮子撞的要死的匪寇极力嘶吼,而后脖子一歪,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赵云衣不染血,照夜玉狮子仍旧洁净无瑕。除了正在积蓄血液的马蹄印,这不像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样子。可一路延伸到城墙之下的尸体,一片片暗红的血液,还是太臭了。
“见过神仙!老夫乐阳县刘铭刘镌之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顾凡扫了一眼正乌泱泱从城门口涌出的匪徒,见赵云无意搭话,便开口问这四十余岁便自称老夫的刘铭道,“可知这匪徒有多少人?为何会袭击高邑县城?”
“呃……怎么着也过万了吧!幸亏老夫跑得快,……他们……神仙可能挡得住……”
顾凡不置可否,刘铭面上多出一抹焦急之色,不过仍旧耐着性子解释道,“这一切都怪那新来的冀州牧,非要剿匪,他不给这些黑山贼活路,这些黑山贼缺吃少穿,又怎么会给我们活路?这位……壮士,老夫就先走一步了……”
刘铭打马而走,马匹的速度渐渐提高,他一边怒喝,一边更快的抽动着鞭子。孤零零站在路中央的小女孩,眼看刘铭的快马要将她践踏而死,一股诡异的旋风,将她卷到路边,可怜了她倒在地上的父亲,被马蹄踩踏,被行人踢动,没有人关注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