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简雍和张世平的手掌同时止住,就连刘备都从顾凡的动静中惊醒,诧异的看着顾凡,一个婴孩,竟然满口利齿,宛若细贝,排列齐整,色泽洁白。
“他……”刘备看着狼吞虎咽的顾凡,身形忍不住向后仰了仰,伸着手指,说不出话。
简雍皱了皱鼻子,一脸陶醉之色,“奇也怪哉!莫非便是因为他天生利齿,身有暗香,显得颇为神圣妖异,才会被人抛弃不成?”
“这等神圣,爱惜还来不及,谁舍得抛弃?”张世平激动地有些颤抖,双手伸出,却始终不敢去搂抱正在胡吃海塞的顾凡,因为他那纯碎的眼眸瞪了张世平一眼,便让他心中生寒,宛若冒犯了了不得存在,恍惚能够感受到一股绝强的威压落在自己身上!
“呼……你们不知,此子颇为沉重,远超普通婴孩!”刘备解释了一句,接着说道,“按说,纵然是穷的揭不开锅,抛弃婴孩也不至于连草席也不给婴孩准备一张,我见他时,赤条条如此,并无任何身份线索,又无任何遮盖隐藏之物,我看他……不会是妖邪吧?”
简雍和张世平闻言一愣,而后看了看身旁的参天古树,都下示意打了一个激灵。
十里八村皆有乡人传言,此树有灵,能护人平安,能佑人子嗣!更有传言,某个村中的小孩,不敬古树,曾在其身上撒尿,回家之后便鸡儿肿胀,难以便溺!后来还是其家长祭拜古树,承诺三牲,取了石槽中的香灰让小孩服下,才让其伤病恢复!
又有人曾言,十余年前,有人欲要伐其木为柴,斧头落下,古树流血。那人不信邪,依旧挥斧,却不曾想,正好有一截枯枝自树上落下,贯穿其首脑,将之钉死当场!
越想越是害怕,三人不知何时竟然全都起身离席,沉默下来。就那么看着顾凡饮酒吃肉,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将诸多吃食全部下肚!还乜了三人一眼,拍了拍肚皮!
这顾盼之间的神色,哪有不足岁的婴孩模样?反倒是其目中偶尔流露的神色,让他更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者!纵然箕坐于狼藉杯盘之中,他也自有一股威势!
定了定神,确定这个婴孩拥有不弱于人的智慧,刘备抱拳躬身,“刘玄德见过……”
他脑海中已经多了五帝之中帝喾的形象。司马迁《史记》记载,帝喾高辛者,黄帝之曾孙也。乃是帝颛顼的族子,他生而神灵,自言其名。而后又多出周的始祖弃,也就是后稷,记载之中,姜原出野,见巨人足迹,踏之,践之而动如孕。生一子,以为不祥……弃之隘巷,马牛不踏,弃之山林,百兽哺乳;弃之渠冰,飞鸟来覆……
眼前此子莫非也是神人?可眼下大汉仍旧是正统,千百年来也无有神人降生的消息……
脑子之中一团乱麻,刘备却不知该怎么称呼眼前的这个孩童!若他真是古树之灵,那当为先生,若他本为神人降世,该称呼其为圣人,可若不是呢?小友亦或者后生?
这称呼错了,极有可能影响对方观感,若只是一个早慧之人,宛若北海孔融那般有七岁让犁的美谈,年幼而有才智也还罢了,若真的是神圣降世,亦或者古树生灵,若是称呼之中显露不敬,怕是要有大灾祸临身啊!
“我名顾凡!”婴孩翻了翻白眼,晃了晃小胳膊,自席间站起,低头打量了几眼自身,叹气道,“我这般坦荡,倒是没有了任何秘密可言。倒是你们三个,不觉得该给我找身衣衫?”
有智慧已然足够让人心惊,更让人心惊的是,他还知礼仪!我的天呐!张世平仍旧还在震惊,简雍已经脱掉身上的长袍,“顾凡,你暂且披着,遮挡一二!”
三人都通晓文字,在读书上也颇有几分功底,可因为不知“顾凡”二字是哪两个,一时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上古乃至如今,有那位神明亦或者大贤名为顾凡,他们下意识看了看枝繁叶茂的古树,莫非是它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顾凡,不知……”刘备城府之深,哪怕读尽三国也难以测量,可此时他毕竟还不是那个先主,尚且没有将心境打磨到那般境地,何况惊慌失措之下,他哪里还管得上是否失礼,只想尽快弄清楚顾凡的身份,好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对待他!
“刘玄德啊,你日夜享受着我的荫庇,此时还来问我根底?不见简宪和和张世平都不敢开口吗?我此时尚还没有吃饱,你且去将张世平带来的诸多吃食取来!”
神明乃至天降圣人也是要吃饭的?刘备一愣,忙不迭的点头,纵然先秦之前有练气士,能够采气为食,可就连周之始祖后稷降生之初也不是需要鸟兽相助的啊!
“你如何得知我为玄德兄带来许多吃食?”张世平呆呆的问道。
简雍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树冠,说道,“世平,顾凡立身此处,咱们又有什么能够瞒过他?”
“不错!还算有点儿脑子!”仍旧扮演者神棍角色的顾凡开口道,“怪不得能够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就这份机变也在当前也算得上出色了!”
刘备打开院门的身形一顿,名留青史?简雍竟然会名留青史,那自己呢?还是先拿了吃食再与这顾凡分说一二!多少有几年的看顾情义,他总不会对自己太过苛责,吧?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暗淡下来,有云雨倏忽而至,天空之上刹那间狂风大作,又有雷霆霹雳响做一团。顾凡伸手捂住嘴巴,抬头看着忽然变了的天色,心中暗道可怕!
“三位,还请快快来房内暂避一二,这天象变得也真是快!六月的天,孩子的脸……”
刘备转头看向树下三人,却见两个大人正呆愣愣看着仰头望天的顾凡,眼中皆有惊恐!
雷霆闪耀,霹雳降世,正好打在顾凡头上,却透体而过,他脚下的草席已然变成焦炭,可顾凡的身形仅仅是瘦弱了几分,连头发都不曾少掉半根!
若非是妖孽降世,怎么会惹怒老天降下雷霆杀伐?
此时顾凡正努力将体内贮存的一丝雷霆之力消化吸收,哪里还顾得上两人的心思已经悄然转变。此方天地灵气浓郁,却蕴含诸多莫名杂质,似乎是一种迥异于天地灵气的异种灵气,一旦将之吸收进入体内,比吃五谷杂粮带来的杂质还要可怕,似乎会影响寿数,否则以此界灵气的浓郁程度,那些学有所成的武者,寿元达到千年也不是难事!
可这雷霆,对于他而言却是大补之物。世人害怕雷霆,是因为雷霆乃是纯阳至刚,被劈中着无不变成焦炭飞灰,就连灵魂精神也会在庞大的能量之下被冲击的粉碎!
可顾凡此时只有精神,而无实质肉体,他之所以如此迅速的吞吃那么多东西,为的便是将之淬炼成实质的能量,构成自己实质的身体,而非这种障眼法般的存在!
若是灭杀灵魂,那对顾凡而言更是不可能!他的灵魂精神被朦胧世界磨砺多次,早已带有一丝不朽特性,天地之灭亡尚且不能将他怎样,更何况这只是一方天地未尽全力的惩罚?
雷霆之中满是灵气,没有半点杂质,将之吸收倒是不虞被杂质污染了身体!
但此法只能在一无所有的情况施展,万一身体慢慢凝聚成实质,再用此法却是不能了!因为顾凡根本无法抵挡雷霆将实质身体灭杀,毕竟他除了精神,还没有任何修为在身,实质身体可扛不住那高达不知多少万伏的雷电!
一道拳头大小的孔洞,自顾凡头顶径直延伸到天上,其间无数枝叶被雷霆气化!
“还是先去躲一躲这天灾吧!”张世平迈步走向刘备,眼中满是纠结戒备之色。
雷霆击杀尚且不死,纵然知晓他是妖孽降世,我们三个又能怎么样?莫非要舍生取义?若是能够成功,自然义不容辞,可又怎么可能成功!连半成的机会都没有啊!
简雍快步走向刘备的篱笆门,口中还在喋喋不休,“上天……你……为何知晓我能够名留青史?纵然是上古生而神明者,也不能看透未曾发生之事,你就算……焉能预知未来?”
“嘿,我懒得和你计较!后事如何,你经历之后自然知晓我所言不假!”
话音落地,又是一道雷霆从天而降,硕大的桑树顿时被劈的枝叶折断,天火熊熊燃烧,大有将其焚毁成灰的架势!
若是本体在此,老子磨死你……磨了磨牙,顾凡低头快速前冲,精神分身可禁不住天雷无休止的轰炸。这天地也太过敏感了,这还没有泄露什么天机呢,它就开始发怒了!
“唉,怪我多嘴,才有此一劫!”看着面色大变的简雍和张世平眼中恐惧,顾凡心中叹息叹息,两条小短腿迈开,速度竟然比简雍和张世平更快,几乎形成一道残影,在两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就越过他们,朝篱笆门旁的刘备冲去。
简雍和张世平两个不以武艺和体魄称强的普通人,当真是我见过的四个世界普通人之最!很难想象,不以武力着称的两人尚且如此,那绝世武将又该有什么样的风姿?这不会是被魔改后的汉末三国世界吧?神话三国?那我的本体不来,我还真玩不转啊!可惜我亦不过是一个过客,等本体寻来我也该走了……
“玄德小心!”简雍和张世平同时喊道,他们摸不清顾凡路数,生怕他伤了刘备!
只见刘备伸手去扶顾凡,哪里料到他的手掌如同穿过一层水幕,竟然直接带着简雍披在顾凡身上的衣衫陷入顾凡身体之中!一股酸麻感觉从手掌之上蔓延开来,刹那间席卷全身,头发竖起,汗毛倒立,刘备一下子僵直在当场!
只见他手掌之上挂着一件衣衫,空荡荡随风摇摆,那被衣衫包裹的顾凡,竟然直接来了个金蝉脱壳,他没有看到,那小小身形背影荡起一拳涟漪,而后才重新凝实!
“玄德兄不要发愣,还是先进屋去躲躲才是!”简雍和张世平架起刘备就走,只是尚未来到茅草屋之内,那皱起的狂风和雷霆已然消散一空,重新恢复天地间的光明和宁静!
“这……天象为何如此之怪?”刘备顾不得思索自己为何身体会僵直,喃喃自语。
简雍瞥了一眼已经坐在正堂之中大快朵颐的顾凡,拉住刘备的胳膊,“他怕是妖邪!”
“宪和!”张世平闻言面色大变,马上要越过刘备去捂住简雍的嘴巴。
“我辈大丈夫,焉能忘却正道之义,而行那卑躬屈膝于妖邪之举?!”
“宪和,世平,你们还没有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不是……你们为何突然……”
“玄德兄且看,那乃是天雷所击造成的现象!”简雍指指正在冒着青烟的桑树,又指了指树下一片漆黑之处,“我与世平立于他身侧,本该被天雷一同击杀,可却毫发无伤……”
这着实让人想不通,草席都变成了焦炭,他们站在草席之上的双脚却没有任何感觉……
顾凡撇嘴,要不是我临时将一丝雷霆之力压制在体内,你们怕早已经被电死了!
“这似乎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刘备疑惑道,“纵然神人降世,圣人出声,也有种种异象,其中亦不乏各种灾劫,以考验其心性,磨砺其品格,彰显其不凡……”
“你没注意到吗,刚才你的手掌穿过了他的身体!他根本不是人!”
“我知晓他不是人啊?哦,你说他是恶鬼?天下焉有如此灵动而和善的恶鬼?更何况,我辈之人,当不语怪力乱神!且莫直接下定论,我再上去盘问一番便是!”
“玄德兄……”两人异口同声,亦是不约而同去抓刘备的胳膊,却都是晚了一步!
“顾凡,你当真是古树之灵?为何天降雷霆要将你击杀呢?”
古树屹立于此不知多少年,从未听闻过被雷霆击打之事,为何顾凡刚一出现就有了刚才的事情,而且这并非雷雨天,实则是晴空万里忽然暴风雨啊!
“当真无知!焉不知下雨天不能躲在树下?我听到了你们的言论,我并非妖邪,也非鬼怪!之所以显化此处,确实与这接天连地的古树有关……”
“你为何言说宪和能名留青史?莫非你真的知晓未曾发生之事?有许负之能?”
许负,秦末汉初的相人大家,以妇人被刘邦封为列侯!其三次预言皆中的故事广为流传,一为预言刘邦能成大事,二为预言魏王豹之妻能够诞下皇帝,三为预言周亚夫封侯与身死!
“不可说,不可说!”此时中原已然有佛,白马寺早已建立,可佛不佛与顾凡的不可说有什么关系呢?他的不可说,是因为真的不可说,说了这小院就要被粉碎,自己差不多要被坐实成妖邪了!还不如继续忽悠下去,等有了实质肉身再谈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