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进入十点,西餐厅里的人越来越少,我们的谈话也接近尾声。她有些难为情地说:“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我没明白她要做什么,就点头说:“当然,而且离这里也不远。对了,你家住在什么地方,也没听你念叨过。”
她目光中有殷切流露出来:“在西郊公园附近。”
“哦,”我不仅一愣,说:“对不起太晚了,知道你家这么远应该早点结束的。”
她反而更羞涩了,目光冷清之中流泻出某种陌生的炽热,说:“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都是因为我的事。”
“这样吧,我打车先去送你,然后我再回家好吗?”
“我……我想去你家住一晚上行吗?如果不行,我自己打车回去。”
我一愣,随即恢复了常态。她真算给我出难题了,我的家除了我的家人和苏丽雅没有第二个人来过,但我看她好像欲言又止的神态,尤其是面临这样的窘况我真不好拒绝,就笑着答应她说:“好,没关系的。你是不是又想说什么?”我一眼看穿了她的内心。
她忽然之间眼睛就湿润了,她低声说:“我感觉特别依赖你,我想和你说说我们之间发生的最大的事,这是我们之间关系的分水岭,也是他伤我最深的地方。我在日记里写得不是很详细,几次我都想好好与你说一说,但总觉得没有最合适的场合,其实我挺想让你去我家的,如果可以,现在去我家也行。”
我赶紧打消她的顾虑说:“没事,我家近,就去我家。但我有一个条件。”我故意板着脸说。
她脸都灰了,很奇怪地问:“什么条件?”
“你要把药吃了,好吗?”她一下就笑了,眼光灼灼地看着我,很得意地拍了拍我的手,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她就着桌子上的水,拿出了一片,用眼睛示意我,我点头,她一仰脖就把药吞了进去。我用双手给她点了一个赞。她开始收拾东西并买了单。
窗外的路灯的光晕正好打在她的脸上,将她的轮廓投射在墙上,让人有种错觉,感觉这生活是静好的。
到我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我让她先去洗漱,她执意让我先来,她好奇地打量我的小家。我家的装修风格,用苏丽雅的话说就是太简单了,而我则总结为:简约。
一字之差我说就是我们俩个人的档次。
当我从卫生间湿漉漉地走出来,她正参观我的书房,羡慕地说:“不愧是作家,你家书太多了,我现在一点也看不进去,原来还行。”
我知道她明天还要工作,我让她赶紧洗漱去,我从柜子里拿出新的被子,铺在我的大床上。就在她进卫生间的时候,苏丽雅刚好打来一个电话,当她听说我把她带回家的时候,竟然顺口骂了一句脏话,我说你找死呢?她气哼哼地说:你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她现在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你想甩都甩不掉了,别怪我没告诉你,疯子都是从忧郁症上面来的。
我没愿搭理她,感觉她酸味十足。其实我们之间的友谊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撼动的。
我们躺在各自的被窝里,我问她:“至少前面七年你是幸福的对吗?”
她忙不迭地点头。
“为什么?就因为他巧舌如簧?”
她赶紧摇了摇头说:“懂得。“
就是这样两个字,让我一下就理解了她。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与丈夫是初恋,除了他我没交往过第二个男人。丈夫生意失败,我就默默承受,直到在网上遇到他。我们第一次在网上就聊了五个多小时,她欣赏我,赞美也懂得我,我感觉自己尘封已久的心被打开,爱如潮水一般涌来,其实是掉进他设置好的情网里。即便他有妻,即便他出轨,统统接受了。现在我才明白,他就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所到之处片甲不留。他的激情只在追求的路上,真的到手了也就如秋风一样凉了。他的乐趣就是每日都追逐在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
“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徐志摩了?”
“谁?徐志摩?”
我大吃一惊地问:“你知道顾城,却不知道徐志摩?”
“知道,知道,就是我轻轻地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大才子?”
我点头道:“对,就是一辈子只想谈恋爱而无法忍受婚姻的男人,我们不提他。我觉得你总结的比我想向的要好,那为什么不早些从这里及时抽身呢?”
“其实我什么都懂的,就是太弱了,我这个人经不起别人对我的一点点好,尤其是洞察你心事之后的那种理解,我的内心极度渴望爱情。”
“你可以疯狂的喜欢他,但要抽身的时候要果断,陷在里面除了浪费时间就是在折磨自己,我想这样的话,苏丽雅跟你说过很多,但你要听进去,好吗?”
“至少我现在比过去要好的多,尤其是咱们相识聊天后,我现在有所改善,也不像头一阵那么失眠了。”
“当你真正认清一个人的时候,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就算万念俱灰也不要失去对自己的信心,你怎么就知道前面不会遇到一个值得爱的男人呢?就算真的没有,我们也要爱自己,没有男人女人就不能生存了吗?至少我感觉你不是这样的女人。”
“我现在陷在温柔的陷阱里,要自己慢慢的爬上来。”
“其实我挺了解你内心的,就是你这样一类女人,心里的苦太多,有一丝甜就能填满。”
“我看你是真的了解我,所以我愿意什么都和你倾述。我就是那种缺爱的女人,稍微对我好一点,就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极为满足。”
“既然把自己也看透了,我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尽快地走出来,我相信像你这样执着的女人,一定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
“就算没有,我也听你的,好好爱自己。”
“你今天想说什么?我感觉你有满腹的心事,要不然你也不可能要来我家住。”
“作家真是厉害,比心理医生强。“
我没敢说我是不如他们的,其实那要看他们用不用心。
”我想跟你说他对我最大的一次欺骗。”
“好,你说吧,我听着。”
还没开口她先落泪了,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眼泪绵绵不绝地流出来,我很少看到人这样哭,赶紧起身抽了一张餐巾纸,她接了过去,眼睛里仿佛蕴含着数不清尽的痛苦。
刚刚她自己说得好,好像一下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世界上,改变别人难,改变自己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