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的研究进步很大,只不过影响力有限,输血这种事也多集中在金陵百姓的谈资里,甚至都没传出应天府。
即便有人将这些事带到外地言说,也会被人嗤笑,不以为然。
不过,这些并不能对医学院的研究构成阻碍,只要有朝廷源源不断的支持,医学院的研究只会越发深入,相应的医学谜团也将一个接一个得到破解。
祁大辅、周生契坚信,新医学的前景是光明的。
乾清宫。
朱元璋坐在床榻上,看着内侍送来的文书,对醒来的马皇后道:“老五回京了,安置好了。”
马皇后接过文书看了看,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重八,庆元县那里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朱元璋扯了下被子:“一旦染了天花,大致七日之后便会发病,最多也不过半个月,稳妥起见,天花清零之后,他们还封城了一个月,确信没问题之后,又去山中自我隔离,在这期间,庆元城虽是解封,可依旧不允许出城。”
“之后的结果是好的,没有再出现过一例天花。十一月中旬,庆元城的城门打开,百姓恢复日常。妹子,你可知道他们做到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马皇后想了想,猜测道:“离开庆元城?”
朱元璋呵呵笑了笑:“他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去山里开石头,要给县丞罗笙、典史**山建造祠堂,打造石像。”
马皇后面露悲色:“妾身听闻了,罗笙是格物学院的弟子,若不是他站出来指导隔离,庆元城恐怕会死伤无数,听说他的妻子还有身孕……”
朱元璋收敛了笑意,抓着马皇后的手,拇指摁了摁:“是啊,他没能等到孩子出世就走了,按日子算,罗氏产期应该在腊月或正月,若是能诞下男婴,这罗笙就有后了。”
马皇后摇了摇头:“即便诞下的是女婴,这样的人也不应该让他绝嗣。”
朱元璋明白马皇后的意思。
虽说罗笙没了,但他的家族还在,若没有男婴,就是在罗家找个人过继,那也需要有个人守着罗笙的香火。
翌日,朝会。
朱元璋下旨,厚恤庆元县丞罗笙、典史**山与十名死去的书吏、衙役,追授罗笙知府职、**山通判职,赐建府邸,给俸二十年,准立祠堂……
活下来的知县吴一川,虽然容貌尽毁,却功劳巨大,被朱元璋重用,一口气提到了应天知府,充任应天同知,属于应天府尹佐贰官。
虽然和一些毫无经验的儒士,直接提拔为布政使、尚书之类的不能比,但吴一川这一步升迁走得很扎实,而且进入了金陵,日后表现得好,说不得就能进入朝堂。
至于太医院、格物学院,同样被赏赐,每个人二百两钱钞,除此之外,鉴于格物学院医学院表现出色,赏赐医学院集体八千两钱钞,至于医学院如何分配这笔钱,那就是他们内部的事了。
太医院没有集体奖励,这是对太医不敢作为,不敢前往天花之地的一种无声惩罚。
面对群臣,朱元璋召见医学院院长赵臻,道:“元时曾出现过天花,百姓死难者两万六千余。此番庆元城遭遇天花肆虐,然只有一百六十七人遭难,实乃救治之功。”
“医学院当总结此番救治天花的经验、药方、应对举措等,形成文案。做成之后,发放至各地府州县,一旦有地方出现天花,衙门都应照此行事,不宜怠慢、迁延。”
赵臻领命,言道:“为避免地方滥用封城之策,当在其发现天花封城之后,命城外之人疾送消息至府、布政使、京师,及时确认。”
“理应如此。”
朱元璋应声,对群臣道:“格物学院的弟子了不得,不仅是学问的了不得,还是人品的了不得!朕希望,你们的子弟有朝一日,也能做一个了不得的人!”
这话已经很直接了,那意思是,你们的子侄要不要送去格物学院深造。
一个个反对格物学院,反对革新科举,等你们的子侄也加入格物学院,看你们还怎么反对……
朱元璋用了一招阳谋施压,能抗住的官员固然有,但顺着老朱心意的官员可不在少数,下朝之后,他们就打算将儿子送去格物学院进修了。
这些人的子侄一旦进入格物学院,那就自然而然形成了拥护格物学院的派系,这与顽固派、守旧派就形成了对峙,彼此在朝堂之上较劲。
朱元璋只需要表露下态度,比如赞扬某个人几句,训斥某个人几句,召见某个人几回,这就能控制局势。
革新派真正逐渐占据上风,是在格物学院医学院向死而行的壮举之后,是在证明格物学院子弟了不起的背景之下实现的。
其他学问,包括蒸汽机,都没有帮助朱元璋做成这件事,但医学院做到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蒸汽机太过封闭,只军用,百姓感觉不到其好处,但医学院不一样,出了事人家是真上啊,做的是救死扶伤的事,而且还是天花这种要人命的大疫都敢去。
格物学院赢得了人心,也让一些官员认识到了格物学院的可贵,这才被朱元璋顺势而为,形成了一股压制顽固派的力量。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监察御史詹徽听着说书人喊出来的词句,颇感震撼。
自从父亲詹同走了之后,自己便回乡守孝,直至去年通过院试成为了一名举人,原本应该一步步走,接着参加乡试中举人,后参加会试当进士。
不成想,一个月前,朱元璋旨意送至,自己以秀才身,成为了监察御史,调至金陵。
可这刚回金陵,便听闻了顾正臣的新作。
不得不说,这一首《临江仙》实在是出众,足以奠定顾正臣在文坛上的地位,据说连苏州的高启都赞叹连连。
詹徽看着熟悉的金陵,这里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可总感觉,又变了许多。
管家詹商走至詹徽身旁,低声道:“老爷,打探清楚了,王公贵族子弟皆在格物学院,包括刑部尚书、工部尚书之子,也送去了格物学院。”
詹徽略一沉思,肃然道:“看来即便是定远侯不在金陵,这格物学院也一样壮大,那我们就去格物学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