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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我心里一惊,“河家镇境内?”

河家镇这个地方我太熟悉不过了,当初在陆枫琴等人要挟下,去的那个地下古墓就隶属在河家镇以北的范围内。这个镇子落很少,各个落中拥有最多常住人口的也仅有二十户人家。河家镇其内有一条夏天汹涌、冬日断流的河道,河域中心位置,政府投钱正在建设一座水库。这镇子靠北的山区,是一片夹在太行山脉群山之中的凹地里的广袤的原始森林,也是包火、秦威廉、猴子的埋骨地。

“是啊。”胖子点头,“真不知道太行山中还藏着多少古墓。”

“别管那些了,咱们早睡早起,明天直奔河家镇。”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二翠到了店里,不用多交待她,我和胖子就一起奔向河家镇。

坐在摩托车后座上,冷风嗖嗖往脖领子里灌,我就对胖子喊道:“咱是不是得弄辆车了?这一天天的,也太冷了。”

胖子应道:“成啊。等找好了房子就弄辆车。反正驾照也是白给的。”

河家镇在我们进山的北路西头,穿过水库再往南走才到了东河,此时已经临近中午。东河,在河沟旁的高山上有十几户人家,平时的交通工具是农用拖拉机,胖子的五羊摩托爬上去都吃力得很。

胖子推着摩托沿着倾斜的小路上山,我陪在一旁,呼哧带喘:“到这儿了我是真想起来了,就是从山头那个黄房子家的老太太那收来的瓷片。”

胖子“嗯”一声:“估计是地下河冲垮了哪个古墓,把那堆东西冲出来了。这时节山下的河道又水浅,他们打水的时候捡来的。”

“希望能收到点完整的……”

我紧走了两步,跑到房子前。方才还想着要敲门问候,哪知道老太太家敞着门,院子里聚集了五六个四五十岁的男女。我刚露出头,一个男人走过来一把拽住了我:“你是李大师吧?怎么才这么点岁数?啥也不说了,快点吧,等着你救命呢……”

我听得一怔,被他不由分说得拽着进了门。我赶紧推开他的手:“不是,老。这大叔,不是,你弄错了。”

这时候胖子也停好车进了门,眼见我挣开大叔的手,问道:“咋了这是?”

那大叔见又进来个人,对我和胖子打量了一阵:“那你们是来干啥的?”

“我上次跟这家老太太见过一回面,跟她有点交情,过来问候下她老人家。”我说着话脑子里转了几个心眼,没提来收瓷器,只谈认识这老太太。

大叔皱了皱眉,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瞎捣乱。王婆子和她儿子都着了道了……我说你们该去哪去哪,别跟这儿添乱。”

“我们和王老太太也有交情,没准我们也能出个主意、帮点忙不是……”胖子赶紧上来劝,前因后果要收瓷器,明摆着找这老太太还有准信,找别人就是大海捞针了。

大叔叹了口气,见我们说话、打扮都是城里人也没再发难:“你们城里人比我们山里人见识多,也过来瞅瞅他们这是犯了啥病吧。”我和胖子被这大叔引着穿过旁边几个人到了屋子门口,一指屋内,“可别进去,她小子喊来我们,刚进屋里去了也着了道了。”

我抬眼一看,老太太咧着嘴、闭着眼,蜷缩着躺在土炕上盖着被窝(铺盖、被子)。土炕下面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也是蜷成了个球不断哆嗦着,嘴里还吐着白沫。

我拧着眉头瞅那个大叔:“这他娘的还看个屁啊,赶紧送医院。”

“邻的大夫刚来了……说是食物中毒,也没办法就走了。”大叔不住叹气,“送到城里这俩人也没救了。四五个钟头谁知道还有命没了……”

这个年头,镇医院还没有普及,农民能找的也大多是赤脚医生。甚至交通不便的地方的人都会硬抗着病痛等好转,或是将得病归结于冲撞了某一路神仙。

我虽然知道人命关天,可屋里的俩人样子太怪,也不是蜷缩着捂着肚子或者哪里,而是四肢用力往身体里钻。

“这咋像是刺猬似的?”胖子道。

大叔说道:“可不是嘛。她小子说昨天让一只白刺猬扎了脚,说是他娘胃不好,捉了回来就给炖了。这不……今儿个……刺猬皮还在那边墙根底下扔着呐。”

“啊?”我心想怪不得他说着了道了,这事放谁身上谁也得害怕。

我们这边还在打量,院里传来一个挺沙哑的男声:“这是王婆子家不?”

一众人回头,一个四十上下、带着黑墨镜的男子被一个满脸麻子的小年轻搀扶着站在院口。

跟我们说话的大叔转头又过去迎:“你是李大师吧?快点吧,救命要紧。”

我和胖子让到一边,刚巧在墙根的地方我看到了被囫囵扒掉的刺猬皮——这刺猬皮有展开的铅笔盒那么大,浑身白刺。我踹着它轱辘了两圈,低头仔细一看,上面负着好几只比芝麻稍大的虫子。心里一想,这好像是蜱虫,一种吸血的寄生虫,就和虱子差不多,但比虱子要大。

我招呼胖子过来看。

这时候进门的瞎子已然被人群围了起来,开始念咒、稍黄纸。

“你看这是蜱虫不?”我指着刺猬皮上上的刺上一个个鼓起的小圆球道。

胖子点头:“嗯,是,家里的大公鸡就被这玩意咬过,这刺猬也被咬的够惨了。”

“我说呢……这俩人肯定是中毒了,不定是什么东西的血传染了这个刺猬。白刺的刺猬,这是变种还是白化病……”

“唉,你就别琢磨这个了,咱该走走吧,还有正经事没办呢。”

我一想也是,和胖子照应了一声。一帮人忙着看大师做法,我和胖子就没和他们打招呼。

出了院子,胖子问我:“你在她屋里没看到瓷器吧?”

“我哪还顾得上看那些啊。”我撇了撇嘴,心想这胖子的心也太大了。

“我刚才仔细看了看,应该是没有,咱就挨家挨户问吧。没准还有谁捡着过东西。”

我们身在东河,自然一起挨家挨户去打听有没有从河里淘来的东西。这一问不要紧,刚问到第三家就被一个破衣烂衫的年轻人直接拉进了屋里。

这户人家很破落,连院子都没有。年轻人是个孤儿,靠着亲戚支应才活了这么大,听他说话粗鲁、办事毛糙,应当是没什么文化。

他神神秘秘地从一口发黑的桃木柜子里掏出了一个粗布料包好的口袋,徐徐打开了一角:“这玩意儿你们要吗?”

从布里露出的一角,我看出大概是面铜镜。按照布包的大小,里面应该还有一件其他的薄片东西。

还不待我说话,他又合上了布头。他露齿笑道:“要吗?给多少钱。”

“小伙,你不让我们看明白怎么给价?”胖子站在一旁,缩紧了眉头,看来他似乎对这意外收获毫不上心。

我和年轻小伙坐在床边,我一指他手里的东西,劝道:“兄弟,你让我看看,不看我怎么给你价?再说我们本来是收瓷器,你要有瓷器咱们就能谈,没有的话……在我没看清你手里的玩意儿之前,我对你手里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我又晃了这年轻人一眼,这才想起当初我向王老太收购瓷片时这年轻人路过看了会儿热闹。

这小伙犹豫着,我又道:“这东西和王老太太那块瓷片是一个地方来的吧?偷的?”

小年轻忽然手里一抖,把东西塞到了我怀里。他站起身拉开屋门四下打量,好一阵才插上门闩又回到我身边:“咋样?能给多少钱?”

这一阵功夫,我已经翻开了粗布包袱,里面赫然是一面清朝同治年间的祝寿铜镜和一块不知道材质的普通半透明石块。

其中这面铜镜镜面,一面是莲叶盘衬的“寿”字,一面字迹模糊,尾款有“同治”二字,有一座腐蚀严重的三足檀木底座。另一块石头似玉非玉,摸在手里倒是很圆润。

我摇了摇头,这两件东西还入不得我的眼:“你看这铜镜底座,一个不小心就要坏。这铜镜虽然有百多年的年头,这工艺也就是老百姓之间传的,背面磨损的太厉害。这石头就更别说了,能有啥价值?”

听我说完,小伙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好一阵,我和胖子对了眼色,都打算走了。

小伙拉住我道:“这两件东西你给钱我就卖给你。而且我告诉你我从哪弄到它们的!”

“哦?”我喊住胖子又坐在了床沿,“这两件东西我买了也脱不了手。你要是跟我说说王老太从哪捡来的瓷片,我倒是有兴趣听听。”

胖子掏出10块钱拍给小伙:“我们要找那批瓷器,你要是有消息也一起告诉我们。”

小伙见到钱,眼睛立马有些发直。他把10钱揣进兜里,表功般地说道:“你们小看这两件东西了……我给你们讲。”接下来,我和胖子安静地听完了这个小伙讲的故事。说是故事,因为我丝毫不否认他话里有虚假夸张的成份。

由于我收那片瓷片时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我和胖子原本抱的希望就不是特别大,只得寻思着从小伙的话里找到蛛丝马迹的线索。

事情原委是这样的——

那天我和胖子从王老太讨价还价,从她手里收了瓷片。王老太和我们当时就站在她家门口,就被看热闹的小伙王义听到了。

王义听到有钱赚,就千方百计向王老太打听瓷片是从哪捡来的。他这么一打听,王老太也告诉了他地方,他就跑去那里寻找物件等着换钱。

这个地方离他家不算太远,从水库沿着河道上去不远。他去的时候已经晚了,那片干枯的河道已经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东西了。好巧不巧,当天他去就碰上了三个打探墓葬消息的人,据我估计应该是盗墓贼。王义看到有利可图,跟他们要了些好处费,连蒙带骗地告诉他们沿着这条河道上去有一座祖老顶(山名),老辈子传说祖老顶下面有一个清朝将军墓。

这事本来应该到此为止了,可是因为秋末到春初是农荒的日子,王义无事就把寻找瓷片当成了事业,每天都要沿着河道去找东西。

一来二去隔了十多天,他越走越远,直到沿着汇聚河道的一条支流到了祖老顶山根。

那日,他绕着山根转圈,还想着能不能有意外收获。突然从林子里就冒出来一只山猪(野猪),这东西平日里十多条狗才能斗得过,刚冒出头就去撞王义。王义一时害了怕,被山猪撵着一路狂奔,当时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只是脚下一空就掉到了一个洞里面。

这洞不深,但是水凉凄凄,有水流在其下流动,没过脚踝。王义撞着胆子在水里摸,摸着摸着就摸到了一个人——一个死人,一个缺了两条腿的死人,一个两条腿被什么东西咬去一多半、还有一小截的死人。

他起初还觉得看到了希望,没想到摸到那人断腿便感到恐惧。他壮着胆子把那人身上的背包拽了下来,也是吓出了原始本能,一股脑地从洞里爬了出来。

回到家时,他打开那个包,里面除了登山绳、墨斗、驴蹄子等等就是这两件东西。

听完王义的叙述,我和胖子对了个眼神,看来是盗墓贼无疑了。

“王义,你看到的那尸体是不是你见过的那三个人其中之一?”我问道。

王义还沉浸在回忆当中,猛不丁地被我询问,打了寒颤。他道:“身上都肿了,脑袋都有磨盘大,我哪还分得清……”

“哦。”我又拿起祝寿铜镜和那块透明石头仔细翻瞧,倒是看不出什么名堂。

“拿来我再看看。”胖子言道。

一般胖子不对我收的东西发表意见,不过听了王义的叙述,他对这两件东西也产生了兴趣。他翻着个看着两件东西,我则盘算着王义的话里有多少水分。

王义也看出了我们对这两件东西并不上心,无奈道:“怎么说也是我死里逃生找回来的东西,算了,不行你们给点钱就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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