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走进内宅,翻箱倒柜,搜出三幅画来,画那再手上,然后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文征明。文征明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叹口气,转身出了门。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来到文征明府上,唐伯虎道:“我在这等着,就不进去了。”
文征明无可奈何回去取了三幅字,匆匆出来,马车再度出发,向况且家进发。
况且正虚席以待,见到六幅字画,大惊道:“伯虎兄,这是何意,我只是说说,你为何拿这些东西来?”
“这几幅字画你先留着,以备后用,我知道你都会用在刀刃上的,这就足够了。几幅字画而已,不足挂齿。”唐伯虎说道。
文征明没有说话,从牙缝里挤出笑声冷眼旁观。
“哦,那我先收着,用在哪里我会告诉你。”况且这才收下。
“况且啊,你是不是把妙计忘记放里面了?”唐伯虎拿出那只空荷包问道。
况且赶紧绷紧脸皮,怕自己笑出来,态度庄重地道:“伯虎兄,你还没领悟到吗?这个锦囊就是妙计,妙计就是锦囊,这是一而二,二而一,两者是合并到一起的。”
“锦囊就是妙计,妙计就是锦囊?锦囊跟妙计不应该是两回事吗?”
唐伯虎被况且绕晕了,历来所谓的锦囊妙计,锦囊只是盛放妙计的工具,妙计应该放在里面。
“咱们今天这个妙计本身就是锦囊,所以锦囊跟妙计合一了。”况且解释道。
“哦,那怎么用这条妙计啊?”唐伯虎还是有些不大明白,又不好再问白痴的问题,只能跟着绕进去。
“是这样,这两天我会让人把秋香姑娘约出来,你在街上一个预定的地方可以遇见她,是巧遇,你明白吧,然后呢,你就把这锦囊送给她,妙计就成了。”况且解释道。
“这就完了?”唐伯虎更糊涂了。
“不是完了,伯虎兄和秋香姑娘的好事刚刚开始哟,怎么叫完了呢?那是快马加鞭地飞进啊,后面还有好多事情呢。”况且咬文嚼字地说道。
“对,对,对,不能完,怎么能说完哪,我这张臭嘴。”唐伯虎轻轻抽自己一个嘴巴。
“况且,这样就行了?你保证秋香会笑?”文征明头脑一直保持清醒,他对况且忽悠唐伯虎实在是不堪忍受了。
“征明兄,我只是答应伯虎兄,帮助他完成逗秋香笑七次,却没保证过每一次都会笑。”况且急忙道。老实说他对自己急中生智的念头一点把握都没有,赶紧把退路铺好。
“那就是说这次是无用功了?对吗?”文征明看出了苗头,立即堵了上去。
“怎么能说无用功呢,比如说我给病人用药,用了三服药才治好病,你能说第一服药、第二服药就没用吗?”况且开始东拉西扯。
“对,对,只要能让秋香姑娘笑七次,多费点功夫也值得。”唐伯虎倒是不以为意。
“你就说这次秋香会不会笑吧,你给我个确切答案。”文征明寸步不让。
“会笑,按照我的推想,她一定会笑,可是咱们凡事都得做最好的期望,却也要做最坏的打算。”况且把话儿说的滴溜圆,颇有风雨不透之势。
“好,我说不过你,不过这次秋香若是不笑,就说明你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不管伯虎怎么信你,我都要击穿你的虚假面目,而且要找老夫子讨个说法。”文征明面色不善道。
“想去尽管去,现在就去。不送。”况且伸手送客。
“征明,你这是干嘛呢,况且这么做不都是为了我吗?你就不能闭嘴不说话吗?况且,别理他。” 唐伯虎依然对况且深信不疑。
况且想了想:“后天吧,后天午时知府大人要宴请本地绅士,增进感情,应该也会请你们两个。地点就在丝丝那家涮羊肉坊。秋香一定会在,你不愁找不到机会见到她。”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不会没请我们吧?”唐伯虎一愣。
“你们两个的名单是我看着填进去的,请柬明天就会送到了。”况且笑道。
“这后面一定有你的功劳吧。”文征明嘲讽道。
“的确有,怎么了?知府大人来向我咨询苏州哪家饭店适宜宴请众多士绅,我当然推荐丝丝的涮羊肉坊啊,肥水不留外人田,这没错吧。”
文征明不言语了,知府韦皋是况且的师兄,向他咨询此事也在情理之中。况且顺势而为,推荐丝丝的涮羊肉坊,当然是顺理成章。
“那你不去吗?”唐伯虎问道。
“我只是个秀才,既不是士,又不是绅,知府大人宴请的是士绅,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韦皋昨天派一个幕僚向他咨询饭店只是由头,请他赴宴才是目的,况且推说门诊有病人离不开,那位幕僚就请况且代为请陈慕沙,并且把请柬放到他这里。况且这才明白韦皋的真意。
自从韦皋上任,陈慕沙一直有意冷落他,韦皋自然也感觉得出来,他跟况且套上师兄弟关系,跟陈慕沙却一直没能融洽多少。陈慕沙主要是恨高拱此次挤兑练达宁,让他付出的代价过于沉重,连带着讨厌高拱的弟子韦皋。按说苏州知府谁来担任无关紧要,练达宁总是要调走的,若非高拱的弟子出任,陈慕沙不会有任何想法。
况且答应了,晚上就去老师家,说明此事,陈慕沙倒也爽快,答应给他这个面子,带着石榴出席。
“你要是不去,我一个人行吗?”唐伯虎忽然感觉心虚,他现在是把况且当成谋主了,离开他好像什么主意都没有了,生怕露馅。
“有什么不行的。不是有征明兄、沈大哥陪你吗?没事的。告诉你吧,自从上次丝丝、石榴收下你的礼物,给你说了许多好话,现在秋香对你的感观跟以前大不一样,这次不会故意躲着你不见了。”
“那就好,多谢啊,况且。”唐伯虎感激万分,心里顿时亮堂起来。
文征明在一旁横竖看着,既可笑又可气,却还不敢说,一说唐伯虎就跟他急。他也是名流才子,谁也不惧的主儿,可就是拿唐伯虎没招,因为唐伯虎人比他浑,名气比他大。
送走唐伯虎、文征明后,况且看着这次送来的六幅字画很是得意,加上唐伯虎头前拿来的,现在就有九幅了。这些字画要是卖了,就算研究几张方子的钱都够了。当然他不会卖,字画如酒,时间越长越是珍贵。
九乃数之极也,不错,不错。
“你个大忽悠,不怕他哪天醒悟过来,跟你翻脸啊?”萧妮儿都不忍心看下去了。
“什么叫大忽悠?本公子妙计安天下,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况且笑道。
“人家文公子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唐公子执迷不悟罢了,早晚也会醒悟的。”萧妮儿提醒道。
“你错了,最后真正醒悟的不是伯虎,而是征明,大反转还在后头呢。”况且指正道。
“好吧,我就看你最后怎么收场。”萧妮儿笑了。
现在就连对况且最信任,最盲目崇拜,认为他无所不能的萧妮儿心里都彻底没底儿了。
第二天,唐伯虎、文征明果然接到了衙门送来的请柬,跟况且说的一样,在涮羊肉坊宴请本地士绅,务请光临。
官府请客就是霸气,一张张请柬分别送到本地士绅手上,这些接到请柬的士绅有的笑逐颜开,有的失魂落魄,有的则破口大骂。
笑逐颜开的是正愁着有钱没地方送,打不开路子的人,现在有了光明正大向知府大人行贿的机会了。失魂落魄的则明白这就是拘票,哪儿是请柬啊,说不得又要大出血了,破口大骂的是南家这样的落魄大族,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这还碰到这么个倒霉事,又得拿着祖传的宝贝去典当,凑一笔礼金了,这不是出一点血,这是大吐血。
韦皋的确就是这意思,也不忌讳。他上任以来,守着练达宁造成的巨额亏空,每日发愁,好在后来由高拱出手,在户部那里给他直接核销了。可是下一步怎么过日子还是个问题,新官上任,得惠民,不能到任就搜刮民众,起码要上任一年半载才能找借口下手。
韦大人不仅有家小要养,还有一大批幕僚要养,幕僚们的胃口也大着呢,跟着他来到苏州,唯一的目的就是发财。韦大人如同家长一般,不能令他们失望。
如何才能既不显山露水,又能敛财,韦大人和幕僚队伍商量了半天,想出这么个招数:宴请当地士绅。知府大人请客算是给面子,不是谁想参加就能参加的,你的面子自然要掏腰包用银子买走。好在现在的风纪上司是练达宁,苏州府的亏空是他任上造成的,他不至于来查办这件事。
想明白这些,他才派人请况且代邀陈慕沙,如果有陈慕沙出席,这敛财大会就比较正式了,将来谁要查此事,也会顾忌陈慕沙的面子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面的事,况且并不知道详情,也无心关注,他现在关心的其实是悬心的事乃是如何安抚唐伯虎,自己的空锦囊是否能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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