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定了,两人立即商量行动的对策。
水路方面,贺元康带着水军的先锋军,立即展开阵势,往西边攻击过去,和突然出现的扬州大都督府水军正面交锋,将其拖住。
卢忍则带着攻城大军的全部陆军,沿着陆路南下,绕过一大片城中的屋宇之后,去到西边水道的后面,以弓箭截住对手水军的退路。
他们要形成两头夹攻的态势,把这支守城大军里的主力完全铲除,把主帅李希愚抓住。
还有,就是赵寒。
他们的老师杜松云曾经吩咐过,这位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少年法师,比那三军主帅李希愚,还要重要和“狡猾”十倍。
这个赵姓少年,是这次扬州大战成败的关键,对于他,无论任何时候都要万分的警惕。
“赵寒,”杜松云说过,“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商量完毕,大军立即开始行动。
贺元康非常兴奋,亲自带着主船和水军的众多船只,如潮水一般涌了过去。
对面,扬州大都督府水军的攻势也没有减弱,箭雨不断射过来,两军迅速纠缠在了一起。
夜雨也越来越大,水道上的洪水越走越急,双方的船队渐渐往西边水道的深处,驶了进去。
卢忍冷冷望着这一幕,手里的镔铁长槊一挥,带着步骑兵的大部,往南边黑暗的城池里,席卷了过去。
几乎就在同时,远处西边城池的深处。
守城的军队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这里的街巷本来是一片漆黑死寂的,可这个时候突然吵杂了起来。
一大群身穿软甲的突厥骑兵,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这正是之前在城里潜伏的那帮突厥人,他们似乎也已经查到了消息,大都督府的水军在西边水道现身了。
所以,他们马上就在这里聚集,准备抢占各种机关要道,以便配合随后卢忍的步骑兵的到来,共同进攻。
而跟着突厥人,还有另外一群不同的人。
这些人穿着大唐衙役的服饰,手里拿着各种衙役用的刀枪棍棒,和府兵的那种铠甲装备完全不同。
显然,他们是来自扬州城里的各个不同衙门的衙役。
而带着他们的,也是一个个穿着大唐官服的官员。
他们带着这些手下,大声叫嚷着,“城里出了叛军,我等奉李希愚李大人之名,前来搜查追缴”之类的话。
可一转头,这些人却配合着那些突厥骑兵,抢占各种要道,设下关卡。
还有不少人和突厥人一起,趁着天黑、闯进商行民宅里开始劫掠,碰到抵抗的百姓,就一律就地屠杀。
城池里,顿时响起了各种惨叫声。
一个富人的大宅子的门前,大木门被撞开了,一群人正在里面杀戮抢掠。妇孺们在惨叫着,鲜血和雨水流淌在一起,一副人间惨剧的场景。
就在这时候,一声大喊,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都给我住手!!!”
黑夜里,这个声音喊得特别响。
那些劫掠的突厥骑兵和大唐官兵一愕,许多人都放下了刀枪,转头看了过去。
后方的宅门外面,站着一个黑影。
那好像又是一名中年的大唐官员,浑身被夜雨淋得湿透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空地上。
宅子里面,有个拿着刀的胖子大唐官员认出那个中年官员来了,有点奇怪道:“是你,颜死鱼?”
大唐为了规范地方的学风教化,在大都督府的衙门里设置“经学博士”一名,专门请一些有学问的地方文士来担当。
这个官职只有从八品,是个没有太多实权的小官,说白了就是一个闲职。
这个中年官员叫颜思禹,正是扬州大都督府衙门的“经学博士”。
他年轻的时候,是扬州当地一个不错的儒学人士,可自从做官之后,一直都是这个闲职,经常无事可做。
于是,这颜思禹平时就喜欢喝酒畅游,还经常出入风月之地,和那些名妓吟诗唱和,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客。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得到任何的升迁,一直还是那个小官。
再加上他经常喝醉了,就喜欢翻白眼乱说话,以至于在大都督府衙门里,大家都经常笑他,是条“十年在河底、永不见龙门”的“死鱼”。
“死鱼”,和他的名字“思禹”正好谐音。
听见有人认出他来了,颜思禹没有什么惊奇。
他拿着一壶酒,脸涨得通红,显然是已经喝了不少,一指宅子里的那些突厥骑兵就道:
“你们这些外邦贼子,竟然敢在我大唐重镇扬州境内作乱,劫掠我大唐钱物,残害我大唐百姓,简直胆大妄为之极。
马上给我住手!!!”
那些突厥骑兵为了抢劫,都已经下了马。
他们看了看,颜思禹那个喝醉了、只有一个人瘦弱的样子,忽然都怪笑了起来。
有个骑兵就举起了一把突厥弯弓,搭上了箭,对准颜思禹的身子就要射出去。
就在这时候,他们的身后,一个黑影现了出来,用突厥语说了一声什么。
那个骑兵立即收回了弓箭,连同旁边所有的突厥人全都站直了,弯腰抚胸对那个黑影做了个礼。
那个黑影,正是这些突厥骑兵的首领、之前曾经和卢忍接上头了的,那个姓“同罗”的黑袍巫师。
他走到门前,冷冷地望着颜思禹,又望了望颜思禹身后那个深邃的黑夜,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这一下,宅子里所有的人都停了手,都跟在黑袍巫师的后面,走到门前,望着门外的那个中年官员。
颜思禹却好像什么都不管。
他又喝了一口酒,又一指黑袍巫师身旁的那些大唐官兵,道:
“还有你们,你们身为大唐属吏,对上深受浩荡皇恩,对下为万民钱粮供奉。
你们居然帮着这些突厥贼子,来杀害我们自己的父老乡亲,你们的德行何在,良心何在?
你们说,你们说啊?!!!”
颜思禹说着,通红的脸上都冒出了青筋,甚至有些扭曲了,黑夜里看起来非常的恐怖。
人群里,大唐官兵突然都愣住了。
好像这一句话,正好问中了他们的什么心事一样。
半晌,那个认出颜思禹的胖子官员,突然对黑袍巫师恭敬地说了声:“同罗将军,这家伙小的认识,让我给他说两句,可成啊?”
黑袍巫师还是警惕地望着四周,好像防备着什么。
他只冷冷地点了点头。
胖子官员谢了一句,就走到门前去,哈哈一笑对着空地上的颜思禹道:
“我说颜死鱼,咱们今晚为什么到这里来,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要知道,今晚同罗将军派人来传令,让我们这些人等立即集合出动,我可是派人到你宅子里知会过你了。
是你自己胆小怕事,不敢出来,你还有脸来问我们?”
颜思禹一愣,好像酒醒了一点,就道:“什么……什么集合号令?我……我颜思禹乃堂堂大唐官吏,凭什么听他突厥贼子的号令?”
“呦呦呦,”胖子官员奸笑道,“还给老子在这装糊涂呢?
过去这么多年来,同罗将军和各位突厥老爷们,给咱们这些扬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送了多少的钱银大礼。
这里头每一回,你的那一份,都是我给你暗地里送过去。
这些,你心里还没个数吗?
怎么,收银子的时候笑呵呵的,这回头要给人办事了,就开始黑脸装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