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人运粮?”
小孩们眨巴着眼睛,好奇道:
“哦那大哥哥,这些好吃的,都是别人给你的咯。
那是谁啊?”
“喏,”赵寒笑着看了眼,旁边不远的李凌若,“是那位姐姐的。”
之前,李凌若说找到了案情的线索,就带着赵寒一路走来。
路上,李凌若忽然走进了一个集市,买了一大筐的粮食,而那个箩筐,自然就落在了赵寒的肩上。
两人一买一抬的,走得还很近,就像两口子似的。
那些店家都被这白衣美人的样貌惊呆了,都看着她身旁的赵寒,感叹道:
“哎哟,有这么好的一个娘子,这小子可是走了八百辈子的大运了啊……”
过道上,小孩们听了赵寒的话,又跑过去、簇拥着李凌若道:
“姐姐姐姐,大哥哥他说,这些好吃的,都是他从你家里运来的,对吗?”
李凌若玉手伸出,轻轻抚摸着小孩们,那些因为饥饿而蜡黄的小脸蛋。
她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怜惜之意:
“这不是姐姐家里的,这些,本来就该是你们的。
你们好好吃吧。”
小孩们纷纷点头,又啃了一口饼子,道:
“姐姐姐姐,那个大哥哥和你,你们俩是爹爹和娘亲吗?”
小孩们还不懂成人的事,他们就是问李凌若,她和赵寒是不是两夫妻。
“对啊小娘子,”有位老妇人也道,“瞧那小郎君的英俊模样,你们两个多般配啊。
你们成亲多久啦?
有孩子了吗?”
李凌若的脸微微一红。
在上邽城里,面对天劫出世、惊天动地的场景,她都是淡然不惊的。
可是面对着这种男女情事,尤其是这么“直接”的问题,她却好像一下就变成了一位,未知人事的闺中少女一般。
这时,赵寒走了过来,笑着对老妇人道:
“婆婆您抬举了。
我啊,就是帮这位姑娘搬运家伙什的,挑夫而已。”
他又对小孩们说:
“喂,我说你们几个小淘气,你们的饼子也快啃完了吧?
大哥哥我这里,还有刚做好不久的三色甜糕,你们要不要?”
“甜糕啊,我要!”
“我也要,我也要!!”
小孩们高兴地又跑了过去,围着赵寒。赵寒笑着,给他们分发着甜糕,就像一位邻家的大哥哥。
李凌若刚才面临的“窘迫”,顿时就消除了。
这个狭小的小坊里,也有了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
周围所有的穷苦百姓们,看着这个景象,又看了看手里刚收到的钱粮,也都欣慰地笑了起来。
人群中,李凌若微微抬头,望着过道上、正和孩子们一起欢笑着的,那个青衫少年赵寒。
这一刻,她那张绝美的脸庞上,浮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暖暖的笑。
……
……
“弃地坊”的深处有个院子,门墙剥落,好像有些破败。可在这个坊里,这已经算是个不错的大院子了。
那院门的两边,还贴着一幅楹联,上面写着:
花鸟成锦绣
云霞入鸾机
那字写得娟秀斯文,颇有些美态,显然是个女子的手笔。
而这个院子,正是李凌若找到的“案情线索”所在。
这些天来,李凌若一直让霜姨利用在扬州的人脉,暗中展开搜查,一切与“女鬼沉江案”相关的线索。
经过多番查探之后,终于在这“弃地坊”里,找到了一个消息。
自从王弘恩捞起了沉船,那些兵卒亲眼见过那女鬼之后,这白衣女鬼的样子,就渐渐地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霜姨的人偶尔听到有人说,在这“弃地坊”里,曾经有人说过,认识那女鬼的话。
只是,当时正在酒醉的时候,谁也没当真。
霜姨马上就把这消息,报给了李凌若。
所以,才有了李凌若和赵寒今日的这一行。
而据说,那个酒醉后说过、认识那个“女鬼”的人,就在眼前这个院子里住着。
院门前,赵寒看了眼那对联,道:
“嗯,这里头住着的,是位绣女。”
李凌若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道:
“敢问,魏绣人在么?”
“谁啊?”
院子里,传来了一把中年女声:
“若是要刺绣的,今儿的活满了,明日再来吧。”
“魏绣人,”李凌若淡然道,“我等不是来刺绣的,而是有一幅绣艺珍品,想请绣人鉴赏一二。
重酬。”
“那进来吧,门没锁。”那女声道。
赵寒和李凌若就推门进去了。
这院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地上打扫得一尘不染,就连唯一的一棵银杏树,也修整得非常的好看。
这看起来,就不像个普通人家,倒像个什么名流人物的宅子一样。
只是这院子四周狭窄,地势又低,所以显得有些昏暗。
院子中央,一张石桌的边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素衣,虽然简朴,却非常干净清爽。
她拿着一件绣品小扇,正用心地绣着,那扇上的花鸟鱼虫,绣得栩栩如生。
这位素衣女子,正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她姓魏,旁人都叫她、“魏绣人”。
没人知道她的来历,似乎很久之前,她就已经住在这个坊里了。
平日里,这魏绣人非常的低调。
可她那一手绣工,在这整个“弃地坊”里,甚至这周遭的各坊之中,都是远近闻名的。
她做出来的绣品,一件件都是精美无比。
所以这附近的人们,但凡有刺绣的活计,都拿来找她做。甚至远处的许多百姓,都是慕名而来。
而与此同时,她对历朝历代的绣品也很有见地,经常一眼就能辨认出,绣品的真假和品级。
所以,许多古董商人,也经常来找她鉴定古物绣品。
小院里,那魏氏绣着小扇,也不抬头看赵寒两人,只说了声:
“什么绣品,拿过来吧。
先说好了。
我看绣,无论何等品级,一律都是一贯钱一件。”
赵寒两人走到了石桌边,坐下。
李凌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绿竹筒子,还有一片作为酬劳的金叶子,放在了桌上。
“一件前隋的藏品,”她淡淡道,“不知是何来历,还请魏绣人鉴赏。”
那片金叶子通体纯净,造型非常精致,一看就是非常昂贵的东西。
这比那一贯钱的酬劳,不知要高出千百倍。
魏氏却只是淡淡看了眼。
她放下了手里的绣品,伸出了一只手来。
她看着四十来岁了,可那只手却是纤细嫩白,保养得非常的好,就像个二八少女的手一样。
魏氏拿起了那个绿竹筒子,打开筒盖、拿出了一件绣品,在石桌上展了开来。
那是一幅绣画长卷,卷上绣着一个宫殿,金碧辉煌、大气磅礴。
殿上,有许多侍臣和宫女穿着华丽的服饰,躬身罗列在两边。
正中央,有一位头戴金冠、身着龙袍的皇帝,身长体硕、雄姿英发,一派天子的威严气度。
这整幅绣品都是精美无比,每个人物都各有自己的神态,宛如生人一般。
绣品的左下角,还盖着一个殷红色的方印,上有八个篆体大字:
受命于天
既寿永昌
魏氏一看见这绣品和方印,淡然的眼神忽然一愣,整个人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