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因为慕容景天的久久不来而显得颇为冷清。只是,如今慕容景天驾临咸福宫中,却是显得内殿春意融融。
慕容景天瞧着嘉贵妃服侍着自己洗漱更衣,遂开口道:“朕知道你心中有疑惑,问吧。”
嘉贵妃面色微微一滞,原本帮着慕容景天解衣裳的手便不由得停了下来。嘉贵妃低低道:“臣妾……臣妾没什么好问的。既然是皇上的吩咐,臣妾一概应了便是了。”
“哦?”慕容景天却是嗤笑道,“怎么,嘉贵妃,你就不问问朕为何要你偷偷在那小香囊里动了手脚,非要说是赵贵人做的么?”
嘉贵妃低低道:“臣妾不问。若是皇上要告诉臣妾,臣妾就听着。但是,如果皇上不说,臣妾却是万万不问的。”
慕容景天见嘉贵妃面色平静,也不由得叹息道:“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当年朕在江南初见你时,你便是安坐楼上,无比沉静地弹着一曲《春江花月夜》。”
“皇上还记得。”嘉贵妃娇然一笑,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慕容景天似是唏嘘道:“是啊,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当年朕不过是个失意皇子,那时也不过是替着父皇游历江南,那时朕初见你,你便是这般沉静的性子。如果这么多年过来了,你的性子倒是一点都没有变。”
嘉贵妃眼眸一动,缓缓道:“皇上可知道臣妾为何毫无改变么?”
“朕不知。”慕容景天如实道。
只见嘉贵妃朱唇微启,低低道:“当年臣妾有幸得皇上怜惜,可皇上不过在一夕之欢后便悄然离去。那时,众人皆说这不过是皇上的一段露水情缘罢了,而臣妾也成为了诸人的笑柄。可是臣妾却不信,臣妾相信,皇上心中到底还是有臣妾的,哪怕只是那么一小块儿。”
慕容景天十分动容,低低道:“许多事,当真是朕辜负你的了。”
“怎会?”嘉贵妃淡淡一笑,道:“皇上愿意让臣妾侍奉在册,臣妾已经倍觉幸福。”说罢,嘉贵妃却是眼眸一暗,道,“只是,赵贵人便不曾有臣妾的福气了……”
慕容景天轻蔑道:“赵贵人?若不是因为赵贵人有着身孕朕不得不怜惜,朕当即便要废去赵贵人的位分了!”
“臣妾记得,当初赵贵人以一曲《好时光》俘获圣心,当时皇上是极喜欢赵贵人的。怎的如今赵贵人怀了身孕了,皇上您却——”嘉贵妃将话说到此处,便故意停止。
果然,慕容景天眉心微蹙,却瞧着嘉贵妃一脸坦然,便道:“罢了,若是出了这咸福宫,你便是个没嘴儿的葫芦,朕也不妨告诉你——”
说罢,慕容景天眉眼一沉,道:“其实,朕知道,这个赵贵人从前虽然不过是乐府歌姬,但实际上却是太皇太后派来的人。”
骤然听得这么一句,嘉贵妃不由得惊愕道:“什么?赵贵人是太皇太后的人?”
“是……”慕容景天眉眼一沉,旋即冷笑道,“其实何止是赵贵人,即便是皇后,也与太皇太后有着脱不了的干系。”说罢,慕容景天却是冷冷地瞧了嘉贵妃一眼,道,“朕听闻你与皇后颇为亲近,你不会不知道吧?”
嘉贵妃微微一怔,旋即沉声道:“臣妾虽然与皇后娘娘亲近,但却不过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汤药便是了,皇后娘娘也不曾与臣妾说过什么。”
慕容景天略微颔首道:“其实皇后也好,赵贵人也好,都不重要。左右朕看上的只是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便是了。只是,皇后毕竟是身份尊贵,又是早早就在朕身边伺候的,朕对于皇后,也不得不宽容一些。”
说罢,慕容景天却是眉眼一冷,道:“至于赵贵人,朕只要她生下孩子就是了。”
“是——”嘉贵妃低低道,“只是,今日小香囊的事情,当真是委屈了赵贵人了。赵贵人骤然蒙受冤屈,只怕是心里头不好受。”
慕容景天隐隐含怒,道:“委屈?若是论起委屈,朕又何尝不委屈?即便朕贵为天子,可是还要美滋滋地收下不怀好意的女人,朕何尝不委屈?”
嘉贵妃一凛,低低道:“是,臣妾明白了。只是”嘉贵妃话锋一转,旋即道,“只是,这小香囊一事也就便了,那红信石一事,难道皇上就不追查了么?”
“有什么好追查的,左右出不了这未央宫。”慕容景天冷笑一声,道,“朕不过偶尔把皇后放出来一次,想不到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可见,想要皇后性命的人着实是不少。眼下皇后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便也唯有紧紧依靠着朕才能存活。如此一来,皇后也能稍稍安稳些。”
嘉贵妃眉心一动,只是缓缓道:“是……”嘉贵妃便服侍着慕容景天换上了寝衣,旋即柔声道,“今日皇上实在是操劳了,还请早些歇息吧。”
慕容景天微微颔首,便倒在了床上。嘉贵妃心中一动,钻进被窝中,想用*的贴合唤起慕容景天心中一丝隐秘的*。可是,慕容景天却是冷冷地拨开了嘉贵妃,只是开口道:“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朕已经有些乏了。嘉贵妃,睡吧。”
嘉贵妃只觉得被人打了当头一棒,晕晕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嘉贵妃只好低低道:“是,臣妾遵旨。”
这边永和宫中,贤贵妃已经让吉祥伺候着用了玫瑰汁子浸了手,这才缓缓躺在了床榻上。
吉祥喜道:“贵妃娘娘好聪明,一下子便是从一品贵妃了。”
贤贵妃冷笑一声,道:“那有什么?这一次,本宫还是借了嘉贵妃的东风呢!更何况如今嘉贵妃与本宫并尊,皇上今夜又歇在了嘉贵妃宫里,本宫又能算得了什么?”
吉祥赔笑道:“皇上今日歇在咸福宫中,也不过是看嘉贵妃受了委屈,稍稍安抚便罢了。至于贵妃娘娘,您可是细水长流的恩宠,哪里是嘉贵妃能比得上的?更何况,皇上可是将‘贤’自赐给了贵妃娘娘您作封号。这样的荣宠,可是咱们大周朝独一份呢!”
贤贵妃笑吟吟道:“可不是呢!原本本宫也没想着能真的用‘贤’字做封号,想不到皇上竟然答应了。本宫的这个封号,可不是她区区一个‘嘉’能比拟的!”
吉祥笑意愈浓,道:“那可不,如今贵妃娘娘您这一番运作下来,这四妃之首的‘贤妃’便是没有了。贵妃娘娘不用了的东西,也不能给旁人用去!”
贤贵妃笑道:“本宫也是这么想的。果然,皇上虽然也晋封了柔仪宫的那一位为淑妃,却也不过是个淑妃罢了。这四妃之首的‘贤妃’,永远都只属于本宫一个人。”
“是——”吉祥恭顺应着,却是道,“只是,奴婢却是不明白了。今日宫宴出了那样大的事情,怎的贵妃娘娘还帮着皇后娘娘说话呢?”
贤贵妃嫌恶似的闭上眼睛,缓缓道:“眼下皇后虽然得宠,可皇上也不过是看上了皇后腹中的孩子罢了。咱们在未央宫中沉浮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出来,其实皇后早已绝宠了么?”
吉祥咋舌道:“竟是这样么?”
“咱们的这位皇上啊,心思厚重着呢!”贤妃抚了抚鬓边的乌发,方才开口道,“其实,皇后若是没有这个孩子,只怕皇上都不愿意见她。只要皇上不喜欢她,本宫便不在乎皇后一时的凌驾。毕竟,只有本宫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吉祥思忖着道:“那,赵贵人——”
“赵贵人就不一样了。”贤贵妃冷冷道,“赵贵人年轻貌美,又是个极为狐媚的。如今赵贵人怀着孩子,难保皇上不对赵贵人真的动心。本宫今日帮衬着皇后,也是为了防着赵贵人那个狐媚子罢了。”
说到此处,贤贵妃恨恨道:“本宫容得下别的女人比本宫尊贵,但绝对容不下有任何一个女人进了皇上的心!赵贵人,便是例子!”
吉祥颔首道:“如今赵贵人是坐实了谋害皇后、谋害嘉贵妃这两项罪名。奴婢瞧着,赵贵人的恩宠算是完了,贵妃娘娘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松口气?早着呢!”贤贵妃冷冷道,“你可别忘记了,柔仪宫的那一位可是也晋封了。如今,人家可是堂堂的淑妃娘娘呢!”
吉祥低低道:“即便是封了淑妃娘娘,也是没有什么的。今个儿淑妃娘娘受了委屈,皇上不照样没去看她么?”
“也是——”贤妃低低道,“今个儿宸淑妃这般护着赵贵人,与皇上算是种下心结了。好歹能容本宫松口气,舒坦舒坦。”
吉祥赔笑道:“是,贵妃娘娘好谋断。只是”吉祥话锋一转,道,“只是,如今皇后娘娘养在乾元宫中,只怕是无碍了。皇上已经让太医给皇后娘娘把过脉了,说是个皇子呢!”
“是不是皇子,本宫并不在乎。”贤妃冷冷道,“本宫说过,本宫不在乎谁比本宫尊贵,就在乎谁能进皇上的心中。只要皇上不喜欢皇后,就随那个黄脸婆如何招摇去。”
吉祥怯怯道:“话虽如此,但倘若来日皇后娘娘的儿子继承了皇位,那贵妃娘娘您——”
“本宫?”贤妃嗤笑道,“都是一样的。”贤妃微微抚了抚手上的红玛瑙雕花连理镯,道,“左右本宫生不出孩子。至于谁的儿子登皇位,对于本宫来说,都是一样的。”
吉祥低低道:“贵妃娘娘别伤心,您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一提到“子嗣”儿子,贤贵妃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见贤妃冷然一翻身,沉声道:“行了,以后还有的是事情要操劳了。今天本宫也是累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