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国助走后,俄罗斯人组成的使团隔两天也离开,他们当然没可能举行盟誓,双方的合作还只是一个愿望,并没有达成实际的要约,就算达成协议,也只是正常的商贸关系,和张瀚与李家签订的这种盟友关系还差的很远。
北上的使团也是十分庞大,一个最新的燧发枪旗队跟随,莫宗通与郑家兄弟,何斌甘辉加上张瀚挑出来的人选一并随行。
在使团起行前,张续文请求加入使团人选之中。
这事孙敬亭也不好当家,叫张续文自己来找张瀚。
“续文你要知道,”张瀚斟酌着言词道:“你是我三叔公拜托过来,在这里做些事,只要勤勤恳恳的做下去,将来不论是官职还是钱财地位,我该给你的都会给,大约应该比你留在蒲州强些,北上的话,肯定会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但北上的风险也是很大,要知道从鞑子地界走,原本也有一定危险,离开鞑子地界到托木斯克,一路上最少有一个半月时间是在无人区行走……”
张续文一脸沉静,等张瀚说完后才道:“大人,这事我已经与家祖父书信说过,家祖父很是赞同,他说,读书人不仅要读万卷书,更要行万里路……所以请大人放心,就算我有什么,家祖父也并不会责怪大人……”
张瀚苦笑起来,摊手道:“我这个三叔公……”
想了想,张瀚心里也是感动,三叔公是从头到尾一直支持自己,也不曾添过乱,这两年张瀚事业做大了,不断有人从蒲州跑来打秋风,或是想来找事做,张瀚都是按规矩办,合格留下,不合格就给一笔银子加路费,叫人走路。
打秋风的也只是给一小笔银子,张瀚自忖没有在蒲州沾过光,当年赖同心相逼的时候,蒲州可是捏着鼻子给了一封书信,后来张瀚也给了相应的回报,彼此两清。
郑国昌与张瀚的关系也是他自己经营,下了血本才到如此的地步,这已经和蒲州没有什么关系了……能做到现在的这样的地步,张瀚也是问心无愧,根本就不怕人说什么。
只是这么一来,张瀚在蒲州的形象和口碑,当然就是坏到无可再坏……
“读书后多走走确实是对的。”既然三叔公支持,张瀚就换了口吻,对张续文道:“不读书而走,那是盲流,读了书再多走走,心胸中的见识自是会大有不同,既然你已经知会了三叔公,那么便安心前去……”
“大人,”张续文有些犹豫,但还是道:“属下的兄长实在有些不成材,不过还请大人看在家祖父的份上,多包容他一些。”
“你自去,少操些心。”张瀚挥手道:“一家子总有有出息的子弟,也会有没出息的,续宗只要不出大格儿,我不会老挑他的毛病,蒲州张家,有你就足够了。”
……
当张瀚在大同忙碌的同时,一辆轻便的四轮马车从西便门驶入京师,一直到正阳门西大街的和裕升分店门前才停住。
一个侍从司的青年从车上下来,怀中还抱着几个檀木制的匣子,店门口的人见是从大同过来的马车,自是赶紧将他迎入店中。
侍从司的人直接要见王发祥,徐小七已经在店里当了副掌柜,同时他也是王发祥手底下的暗线,问了几句后他不敢怠慢,将人引领到店堂内西侧的屋中。
王发祥和李国宾正在说话,一见来人进来,王发祥立刻站起身来,问道:“是不是带着要送进宫的东西?”
侍从司的人道:“就是这几样。【ㄨ】”
王发祥接过来,与李国宾一起打开来看。
两人看了之后,却是面面相觑……李国宾道:“这些小玩意是精巧,但是,并没有镶嵌什么珠宝美玉,怎么看也不值什么钱,拿这个进献天子?”
王发祥苦笑道:“这一次的消息是大人从郑巡抚那里得来的,应该还算是可靠吧。”
“我也隐约听说过天子喜欢打造器物,”李国宾咬牙道:“这一次只能看看消息准不准确了。”
王发祥点点头,又亲手将东西包起来,对侍从司的人道:“你的事完了,但你还不能回去,要等我们的消息。”
看看墙角的座钟,已经接近两点,当下两人不敢耽搁,立刻就坐车往宫门处去。
他们当然不可能跑到午门那边去,而是去的西华门。
守门的禁军里头有熟人,立刻请他们传递消息,小半个时辰后,一个穿着低品服饰的身形胖大的宦官一步三摇的走了出来。
近来京城这里已经向宫中使劲,希望能在宫中有可靠的情报来源……一般大臣也会这么做,但他们是用收买和合作的多种方式在宫中寻找盟友,在这方面和裕升有天生的短板,张瀚远在大同,不是勋贵也不是禁军将门世家,又不是文官,太监和外臣结交也是要选择有机会掌握大权的实力人物,李国宾费了老大力气,托了勋贵的旧关系,好不容易才结上宫里的线,交结的也是眼前这个没啥实权的低品宦官。
“小王,老李,你们送的啥玩意,巴巴的跑来,宫里啥没有……我得先看看,普通的玩意入不了上头的法眼,还不如送些金银珠玉给魏大倌,上回你们送的那些足赤的马蹄金,他老人家可很是欢喜,还夸了你们东主懂事识作……”
李国宾和王发祥都是一脸的笑,眼前这高胖宦官叫高起潜,年纪才二十来岁,一脸的盛气凌人,身形比一般太监要高胖很多,走路也是有点虎虎生威的意思。
听说这人还擅长弓箭,在入宫前曾经习过武,打熬过身体。
李国宾知道这个高起潜在魏忠贤面前并不得宠,根本靠不到魏忠贤身边,估计也就是因为和裕升送金子的理由能在魏忠贤面前巴结一回,连带着地位也上涨些,不过就算这样,这厮也是没一句好话,果然太监难交,一点儿不假。
不管心里怎想,李国宾还是笑着道:“请高公公打开看看,这一回又是劳烦了,今儿晚上我就去府上宅子里拜访,我们东主总是会有一些表示……”
高起潜这名份的哪有什么宅邸,只不过是用多年继续在正阳门西街那边买了几间小房,明朝宫中的太监不如清季管的严,不当值的宦官尽可随便出宫,也可以购买外宅安家,成功的太监级别的可以娶妻纳妾,还能把家人从外地接来一起居住,俨然是和勋贵官员一般无二。
也正因为高起潜在那边安了家,这才叫和裕升和他搭上线,李国宾这边也是来者不拒,只要是宫里的,还有一点能力,和裕升这边就是断然不会放过……
“也罢了……”听说有银子拿,高起潜的态度也柔和许多,他漫不经心的打开盒子……太监一般都是这鸟作态,常年在宫中,真的是什么样的珍玩都见过,守内库的还经常守着几百上千万的银子,听说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大银锭,摆的如山一般,人在这样的地方久了,虽然东西不是自己的,却难免有些眼界过高。
李国宾和王发祥都有些担心,生怕匣子里的东西入不得眼前这阉货的法眼,惹怒对方是小事,总能弥补,就怕耽搁了李庄那边的大事。
“竟是这些东西?”高起潜初看一惊,接着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又仔细瞧了瞧,竟是翘起大拇指来,说道:“得力,你们居然有这种心田,这差事是真的很巴对,估计连咱家也会得两句夸奖。”
“啊哈?”李国宾真的有些呆了。
“皇爷就爱这些东西,这马车已经做了几个月,总是不大满意,你们这个,咱家看做的很好,皇爷定然喜欢!”
高起潜又夸了一句,便是喜滋滋的抱起匣子,说道:“你们站着别动,一会儿我就出来和你们说,你们来的巧,皇爷这会正好在打木器。”
待高起潜走远,李国宾和王发祥找了一个背静地方等着,两人相视苦笑,李国宾道:“若是人人都爱这种东西,咱们也不必费劲找黄金了。”
王发祥笑道:“你又想提招远金矿的事?”
“嗯,”李国宾点头道:“我打听过了,招远现在没有京师的勋贵开挖,估计也是怕犯忌,地方上也没有亲藩掺合,就是招远本地的一些绅粮大户把持着这矿,一年能出一到二万两黄金,听说有时更多,他们对矿工很差,估计也不擅管理,更不会开挖,若是灵丘的铁矿上派人过去……”
“这事大人已经有回复……”王发祥道:“大人说,天下金银无数,与其虎口夺食,不如咱们把金银轻轻巧的赚到手里……招远矿将来可能去挖,但现在,就是要忍。”
“嗯,我忍便是。”李国宾轻松一笑,说道:“其实大人能这么说,我心里没有多少失望,反而是高兴的多……”
高起潜心里虽觉得张瀚送的这礼物应该受到天启的欢迎和重视,但以他的位份是没办法直接到皇帝跟前,只能先叫人回奏了魏忠贤,把事情交给魏忠贤决断。
“这东西,皇爷应该会喜欢。”魏忠贤看了一眼,便吩咐人道:“将东西送到皇爷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