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冠一早就出门了,昨晚总督召见了他,回想昨晚的一幕,他顿觉神清气爽,干劲十足。总督大人一句话,胜过下面人万句吹捧之词。
总督的意思,让他好好招待孟仁,看来魏总督对孟仁也是非常重视的。想到这,他就忍不住腹诽,想他都快要奔四的人了,还比不上一个二十啷当的小年轻,这小伙子现在已经是一品大员了,前途无量啊。
童冠加快脚步,向着东南大街走去,他知道孟仁已经搬了新家,作为金刀卫四大统领之一,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也不知道总督大人见孟仁要干什么,虽然好奇,他也知道这不是他该打听的事。孟仁在千原府的身份他是知道的,是那个什么书院的院长,想到这,他忽然怀疑起来,难不成魏总督也要在咸明城创立一家书院,童冠忽然觉得他像是窥到了什么天机似的,吓的脸色都白了,四处望了一眼,不敢再想,这是大不敬。
虽然他是武夫,但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盛炎律法有曰:各府各城,未经皇室允许不得私设书院,违者必究。虽然他也不懂这里有什么大道理,在他看来一个读书学习的地方,有那么重要么,简直就是小题大做。
可是现在不仅千原府要创立书院,现在连他们咸明府都打算创立书院了,童冠觉得这里面恐怕还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大秘密。大人物的想法,不是他们这些小虾米可以揣测的。
一路疾驰,来到东南大街周宅的时候,见家中空无一人,童冠有些傻眼。这是什么情况,等他回过神,童冠立刻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孟仁并不知道自己在找他,所以也就不会留在家里等他,这是正常现象。
现在好了,人不在,那要去哪里找呢。咸明城这么大,一时半会估计很难找到人。思索片刻,童冠决定先回府衙,不能这样无头苍蝇一般乱找,还是回府衙,安排人手,这样效率更高。
这么决定之后,他脚下速度加快,立刻向着金刀卫府衙奔去。
大街上,沙铁义等金刀卫,押送着人犯前往金刀卫府衙。
人群中,柳如烟双眼已经噙满了泪花。自从被带到千原府之后,她与家里人就彻底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生是死。
此刻在咸明城,在这里看到舅舅一家,柳如烟激动的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她从小算是在舅舅家长大,所以对舅舅有很深的感情。看到舅舅王霖瘦的脸颊上颧骨高耸,就知道他们这段时间肯定遭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
她最疼爱的小表妹已经长的快到她的胸口那么高了,一脸的菜色,骨瘦如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她记得以前这小丫头最爱干净了。别人碰她一下,她都要拿手帕擦半天,擦完之后,那手帕也不要了,但是现在……柳如烟满脸的泪水,如何也止不住。
“舅舅——”
一声惊呼,不仅震惊了形同死尸一般的王霖,也震惊了领头的沙铁义。沙铁义停下脚步,没想到到了家门口,还有意外之喜,他的目光向着人群中望去,看到沙铁义的目光射过来,不用他寻找,原本站在柳如烟身边的看热闹的人,立刻一哄而散,让两女突然变得格外显眼。
看到是两位衣着打扮不俗的漂亮女子,沙铁义一时有些沉默。这两个人看衣着气度不似寻常人,他有些犹豫。
“如烟,如烟,真的是你。”
王霖双眼陡然迸射出一道亮光,他看清楚了,说话的人真的是他的外甥女柳如烟。想到妹妹妹夫一家的遭遇他就感到无比伤感。因为妹夫的直言不讳惹怒了总督陆忧民,被当今天子赐死。家中男丁发配从军,女子送入教坊司。妹夫被赐死之后,妹妹不愿受辱也随之而去。留下几个孩子,现如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们王家也因此遭了难,他不仅官丢了,还被那些巴结陆忧民的小人一路押送到了千原府,谁知道阴差阳错,竟然来到了咸明府。这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此刻看到外甥女还活着,王霖百感交集,但他此刻自身难保,更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护佑柳如烟的周全。柳如烟这样堂而皇之的叫出声来,身份立马就暴露了。看她一身衣服也是华丽异常,想来在此地生活的还算幸福,这下暴露了身份,岂不是一切都完了。
“糊涂,糊涂。”
王霖忍不住仰天长叹,这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你是何人?你叫他舅舅,这么说你们认识了。哼,我只见过千方百计闪躲的,自投罗网的还是第一次见,真是稀奇。”沙铁义冷笑一声,看着柳如烟。在咸明城,金刀卫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生杀予夺,不在话下。所以,没人敢不怕他们。一个弱女子,有这份胆量和勇气,可敬但也非常愚蠢。
“舅舅,舅母,表哥,表嫂,表弟……”
看到这些人都还活着,柳如烟又高兴又难过。舅舅一家都还在,可是她的家却没了。爹爹死了、娘亲死了、大哥大嫂、还有阿圆他们都生死未卜,柳如烟泪如雨下,越想越难过。
家破人亡、生离死别这是人间至痛,但在这个时代不算什么,见多了也就麻木了。悲痛没有轮到自己头上,疼痛感总要打个对折。此时围观的人虽然同情他们的遭遇,但一个个都躲的远远的,深怕被牵扯上,这可是金刀卫,杀人不眨眼。
“好了,还没到哭丧的时候,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哭个够。既然自投罗网了,那带走吧。”一名银鳞卫站了出来,恶狠狠的对着柳如烟说道。看着柳如烟的目光充满了阴邪。
“千户大人,这还有个瞎子怎么办?”
阿音在一旁不知所措,根本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她不知所措。
沙铁义扫了阿音一眼,见就是个普通的瞎子,也不在意,摆了摆手:“瞎子不管,这个带走。”
说完也不再理会,转身继续往前走。这时从旁边走出来两名银鳞卫直接上前,一人架一个,把柳如烟和阿音两人分开。
“柳姐姐!柳姐姐!”
阿音大叫,但因为看不到,她根本不知道柳如烟被带去了哪里。银鳞卫带走柳如烟,也不再理会她,任由她在大街上呼喊,反正喊累了自然会停下。
金刀卫押着人继续向前走,前面的人流立刻被从中间挤向两边,他们身后的人流慢慢又从两边向中间聚拢,像一个浪不停向前滚动。阿音孤独的站在身后的人流中,无助而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