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之上,除了忠义正直的薛家,无一人敢为楚家说话。
于是薛家也被治罪,连降三级。
断头台上,洛钰铭亲自监斩,楚熙取下发簪放声大笑。
“哈哈哈!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楚熙本是楚家之女,洛国第二任皇后,为了天下一统,舍弃了女儿身自愿参军,随圣上南征北战,不料竟有如此下场。陛下!我知你与楚家有旧怨,楚熙愿担下全部罪责,求陛下放过楚家一条生路吧!”
这真相,让台下百姓皆是大骇。
他眼里精光一闪而过。心道:好得很呐,原来她是这么算计的,想要激起民愤么?
洛钰铭不动如山,配合着将印有楚家军印的招募令,扔给了楚熙。
“你楚家狼子野心,私募军兵,现证据确凿,不容你辩驳。等午时三刻一到,立斩不赦。”
楚熙捡起那一卷招募令,仔细看罢,笑得凄然。
“陛下这军印并非楚家军印!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楚家世代为将,满门忠烈,我楚熙今日便以死自证清白!”
说完,她猛地以头抢地,撞得鲜血直流。
“楚家是冤枉的!望圣上明察!”台下一人高呼。
说完,台下百姓皆跪,齐齐为楚家鸣冤。
“望圣上明察!”
当是时,拾月带着商舍,走到台上。让商舍救人,她则是向洛钰铭盈盈下拜道:“拾月参见陛下。”
洛钰铭了然一笑。
“皇后,你不在月央宫里待着,跑来刑场做什么?还带了御医过来,你们这配合打得不错啊。”
“楚家与臣妾交好,楚家有难臣妾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的。方才楚熙也说了,那招募令上的军印为假,陛下向来不是个武断之人,为何偏偏中了有心人的计呢?”
洛钰铭从监斩位上走到拾月身前。
寒潭似的眸子,藏着洞悉一切的清明,低声道:“谁让这个有心人是姑姑呢?朕甘愿入局。”
拾月皱了下眉头,“臣妾不懂陛下的意思。”
“姑姑不懂?那今日若朕非要他们的命呢?”洛钰铭将拾月牢牢控制在怀里,靠近她的耳畔,“时机已到,姑姑准备好谋反了么?”
她的心跳得飞快,匆匆瞥了洛钰铭一眼。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她的计划。
他一定是在诈她。
“陛下说笑了,臣妾哪来的势力谋反。”
洛钰铭含住了她的耳垂,用力咬了一口。
拾月握紧了拳。
“那我还是那句话,若朕非要他们的命呢?”
他的声音冷酷中蕴含着真实的杀意。
拾月却突然朗声道:“陛下圣明!臣妾替楚家谢过陛下!”
洛钰铭都愣了一下,才低低笑起来。
“既如此,皇后你就替朕宣旨吧。”
最终,这刀没有落下来。
可楚熙的话,让百姓们心里,对他们向来仁德的君王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拾月早就想过,即便此事不成,也能让洛钰铭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大跌了。
洛钰铭失去民心才能更有利于后面她要做的事情。
她确实是要谋反。
但他话里的意思让她退缩了。
看来,他早就看破了这场设计。
一面对付前朝,一面对付后宫,竟还有精力来对付她。
真不愧是深宫培养出来的怪物。
但她有自信能打败他。
他一人之力再怎样强大,又岂能敌过她和她身上背负的坟冢。
他想杀的人很多,而她只想要他一个人的命。
何况她等的东风已经来了。
夜里,御宸宫。
洛钰铭将拾月的四肢捆绑起来,一寸寸抚摸着她的身子。
“姑姑,你应该知道我今天会很生气。可能会对你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情。”
拾月脸上的神情却是胜券在握。
“你应该知道,你姑姑我做事向来严谨。”
洛钰铭颇有兴味地问:“哦?姑姑准备了什么样的后手?难道有人会夜闯御宸宫来救你?”
见他的手就要探进去,拾月有些慌乱地叫喊了声:“住手!”
“嗯?凭什么?”他肆意玩弄着,脸上神情如邪魔一般。
拾月瑟缩了下,才急道:“别碰我,我有孕了。”
拾月看见他先是怔愣,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下了床,皱着眉头,在床前反复踱步。
她不由得噗嗤一笑。
提点道:“喂!你走来走去干嘛,还不赶紧放开我!”
洛钰铭这才急急松开了她,本来很容易解开的绳子,此刻让他如临大敌。
拾月甚至看见了他额头上冒出的细汗。
笑着打趣道:“洛钰铭,你别慌啊~我看你今晚确实有些丧失理智了,解个绳子都能解半天。”
好不容易将绳子都解开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于是逃也似的走了...
隔日,拾月在御宸宫喝茶的时候,随意问了一嘴,“你们陛下呢?”
夜魅道:“陛下昨晚连夜去了楚府。”
“楚府?!”
拾月这口茶差点喷出来。
“他去楚府做什么?!这才从刑场放回去,现在楚家出事的话,他可逃不开干系。”
“娘娘多虑了,陛下他是去找楚函的。说是要学习一下怎么对待孕妇。”
“...”
洛钰铭,他是真有病。
见过吃惊的,见过欣喜若狂的,没见过他这样丧心病狂的。
才要将人家灭门的人,是怎么好意思大半夜去叨扰的?!
昨晚,洛钰铭出了宫门,直奔楚府而去。
楚家上下如临大敌。
整整齐齐跪在门口迎接。
谁知众目睽睽之下,洛钰铭一把拽住楚函的胳膊,就走了...
惹得苏西担心得一整晚都没睡。
可洛钰铭只是将楚函带到了西楼。找了个包房。
聊了一晚上,如何讨孕妇欢喜,如何抱孩子,孕早期、中期、晚期该注意些什么之类的话题。
直到天都快亮了,楚函才突然道:“陛下,你若想了解这些,为何不找个御医?”
洛钰铭这才如梦初醒。
是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不过,他想来见楚函也是真的。
“楚函,我要将你满门问斩,你可会怨我。”
“陛下,若真有那天,臣只求陛下能放过臣的两个孩子。不过臣以臣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此时一定不会真的将臣一家问斩。”
“哦?此话何解?”
“当初陛下登基,时局动荡之时,陛下都因皇后娘娘保全了臣一命。当日在大殿之上,陛下盛怒之下,却也没有要臣的脑袋,更何况是现在呢。”
洛钰铭轻笑道:“呵,你倒是看得分明。”
楚函思忖片刻,还是问出了这句:“娘娘和楚熙并未将她们谋划之事告知臣,可臣想问陛下,若娘娘真有谋反之心,陛下会如何?”
她暗地里的谋划,他又怎么不知,不过是配合她将这出戏演完罢了。
洛钰铭心痛了下,继而苦笑道:“我只希望她不要伤害我们的孩子,其它的我都可以随她。”
此时,一抹斜斜的朝阳,洒落在洛钰铭的手边。希望近在咫尺,却终究没有照到他的身上。
拾月怀孕后,洛钰铭一旦有空,便会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孕早期时,她孕吐得厉害,洛钰铭便请了商舍入住偏殿,日日为她调理。
一日,商舍正替拾月把脉。
拾月却问:“商爷爷,薛昱的身子如何了?”
商舍叹口气道:“还差了最关键的一味药,炽火草。此药同灵枝草一样,是世间难得之灵药。薛将军身体的寒毒,必须要用至阳至烈的炽火草才可解。”
“哪里可寻得?”
“传说炽火草生长在西北极炎之地,可实际上没有人真正到达过那里,那里酷热难耐,寸草不生,灵枝草在冰山上,炽火草在火海里,凶险程度更甚。”
拾月的心陡然一震。
“会死人么?”
“稍有不慎,轻则烧伤,重则身死。”
见拾月没再开口,商舍握着她的手,殷切地嘱咐道:“月丫头,你这身子本来底子就不好,得灵枝草日日调理才有这么一次子嗣的缘分,一定不能乱来知道了么?像麝香、天花粉、瓜蒌、杏仁、京大戟、芫荽、三棱、桃仁儿、红花等东西一定要注意,即使是微量对你而言也是致命的。
月丫头,我知道你恨他,但稚子何辜啊!”
拾月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示意让他安心。浅笑着点点头道:“商爷爷我知道了,等会儿他就该下朝了,你先回吧。”
商舍离开后,拾月呆坐了会儿。
洛钰铭一下了朝就赶着过来了,因着拾月有了身孕,前朝对她身份的不满也淡了些。
他在离拾月两步远的位置,站定了。一板一眼地问:“姑姑,用过早膳了么?今天身子感觉如何?”
见他满眼都是忧虑,浑身僵直的模样,拾月忍不住就捂嘴笑了一阵。
笑眼盈盈地打趣道:“不就是怀个孩子,看你那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敌军兵临城下了呢。”
“姑姑,休要打岔。商舍说这可能是我们此生唯一的孩子了,我紧张的程度何止是敌军兵临城下?
姑姑,我愿以天下换他平安。”洛钰铭望着她,深深地,赤诚的。
拾月心慌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那你可愿意为薛昱求得那炽火草。”
洛钰铭不假思索便问:“姑姑是想让我亲自去?”
拾月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应答。
洛钰铭突然展颜一笑,说:“我愿去。姑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我会活着回来。”
说完,他不留片刻,转身离去。
拾月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是握了空拳。
确实,他向来是最懂她的。
千帆过尽,她的心为何还是会疼。
恨,原来不能淹没爱啊。
三月后。
洛钰铭剩下半条命,回了皇城。
等他回来之时,一切都已经改变。
拾月的月家军将夜家军团团围住,却没有坑杀他们,皇城的人也已经全数被薛楚两家控制。
如今整个皇城已尽在拾月的掌控之中。
可那一群文官还在争辩顽抗,即便某些人已经知晓了他们女儿在后宫的遭遇,也没有彻底动摇他们支持洛钰铭的心。
尤其是如郭涛一般,洛钰铭亲手带上来的人。
拾月的肚子已经5个月了,她身子很重,却没有选择坐上眼前的这把龙椅。
而是站立在文武百官的面前。
小小的身子,却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把人带上来吧。”
洛钰铭手脚上了枷锁,浑身血迹斑斑,以阶下囚的身份,被人带上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