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冯将夏李带到了正在批阅奏折的洛钰铭跟前。
二人跪倒在地,李冯战战兢兢地回禀到:“陛下,夏李说皇后娘娘与楚娘子乔装成宫女,一同出宫了。”
洛钰铭猛地合上了折子,冷笑一声,“呵。夜魅、夜刃,找到她们,朕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深呼吸一口,将折子放下,在眉心轻揉了下,吩咐道:“夜灵,即刻带工部尚书郭涛来见我。”
三人各自领命,便出了御宸宫。
夏李和李冯还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洛钰铭又拿来一本折子,翻看起来,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不经意地道:“你们俩也先起来吧。你们在宫里也有些时日了,应该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们都是月央宫的人,所以你们最好祈祷皇后娘娘能够平安归来。”
二人应了声“是。”便也自觉地退出了御宸宫,因为他们这位陛下不喜身边有旁人伺候。
陛下向来都是冷清的性子,他文韬武略,杀伐果决,政事勤勉,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所以昨日的事,夏李心底着实震惊,她从未见过他们的少年帝王,有过那样痴迷、狂热的眼神,也从不曾想过这天下竟会有女子能得他如此盛宠。但不管如何,陛下始终是将天下大事放在首位的,这样的帝王,才是天下万民之福。
夜灵马不停蹄地带了郭涛进宫。她是洛钰铭登基后收的唯一一个女护卫,通过层层选拔,与夜影、夜魅、夜刃并列为洛钰铭身边的四大护卫。无论是功夫还是办事能力,她都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她知道洛钰铭作为帝王,身边会有无数个女人,但只有她夜灵,能永远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但拾月的到来,让她心底也很不爽。在她心里,拾月不就是出身好一些,长得好一些的绣花枕头,怎值得他这般上心。而且她也太过恃宠而骄,竟敢在大婚第一日就私逃出宫!
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是十分理智地让她带郭涛进宫,在政事上丝毫没有动摇,这让她再次确认他是值得让他们追随的人。
“微臣参见陛下。”郭涛跪地行礼。
洛钰铭一脸平静地将手里的折子丢到他的面前。
“郭涛,你可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朕对你们工部可是寄予厚望呐,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郭涛打开折子,说的是西南一带新修栈道却频频垮塌的事儿。他看了也不禁心里发慌、额上冒汗,这件事连他都不知道,陛下手里的夜家军可真是厉害。
“陛下,此事微臣还未收到确切消息,容微臣细查,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洛钰铭恼怒极了,一拍书案站起来,指着郭涛道:“交代?!此等关乎民生的大事,岂是你郭涛可以交代的!这栈道垮塌不知造成多少经济损失,多少家破人亡。你现在就赶紧给朕滚到西南去处理此事,朕只给你七天时间,若处理不好,你也就不必回来了,就用你工部尚书的命去平民愤吧。”说完,洛钰铭又平静地坐下,拿起新的折子,翻看起来。
七天?!郭涛吞了口口水,这么大的事儿,七天能平息才怪了!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叩首道:“臣领旨。”
等郭涛走后,洛钰铭又道:“夜灵,你去查查函谷的来历。我要知道函谷的主子是谁。”
“是。”夜灵干脆地领命便走。她知道他向来最忌讳有人质疑他、反驳他,所以即便她心底清楚他是为了什么才让她去调查函谷的事儿,即便她心底再不是滋味,她也不会违令,为了留在他身边,她甘愿付出一切、承受一切。
一晃又过去一个时辰,洛钰铭终于把今天上呈的所有奏折都批完了。可,夜魅和夜刃怎么还没回来。姑姑这些年,躲躲藏藏的本领倒是精进了不少。
洛钰铭正想着,夜刃就回来了。
一本正经地行礼道:“主上,我们在城中的醉金楼找到了皇后和楚娘子。”
“什么?!醉金楼?!”
醉金楼是洛城最大的销金窟,不仅消费高,更囊括了青楼与赌场两大最砸钱的生意,里面往来的人更是鱼龙混杂,三六九等层出不穷,难怪夜刃和夜魅齐齐出动都找了许久才找到。
但,这种地方,拾月你怎么敢拉着楚熙一起胡闹!
洛钰铭立即换了身衣服,动身出了宫。
下午四五点,冬夜便来了。
醉金楼外早早就点上了分外蛊人的红灯笼。
拾月与楚熙出宫后便换了男装,此刻她们混迹在男人堆里,同一群男人一起,目不转睛盯着骰盅兴奋叫喊着:“大、大、大!”
这不光是楚熙第一次接触规则外的事儿,也是拾月第一次进赌场。没想到这赌场果真是个容易让人上头的好地方。
进来之前,楚熙还十分抗拒地念叨着,“不行啊,姑姑,被爹爹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的!”
现在甚至比拾月还玩得起劲,抱着拾月不撒手,一边蹦跶一边欢呼道:“赢了赢了!我们又赢了!”
这钱赢多了嘛,自然就想要去消费,所以这醉金楼设计得很完美,口袋一进一出的,反正最后都得进这醉金楼的口袋...
拾月透过窗瞧着外面的天色,对楚熙说:“熙熙,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去吃顿好的,庆贺一番如何?”
楚熙自然是没意见。
拾月搂着楚熙,两人举止颇为亲昵,所以这醉金楼里也没有不识趣的女子前来勾搭。拾月带着楚熙到了顶楼,有人上前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来人是醉金楼里的女管事,脸色看起来极为不悦,想必是知道了她们在赌场赢了一大笔钱的事儿。
“可没有好姑娘家,会来醉金楼里玩闹。二位小姐,来我醉金楼,究竟所为何事?”
楚熙被戳破了身份,低垂着头,一张小脸羞得通红。拾月用搂着她的右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头。
“你是醉金楼的什么人?也配同我讲话?我是什么身份,你可看清楚了。”
拾月掏出尹礼留给她的玉令,在那女管事眼前晃了晃,便收起来了。
又道:“叫你们这里最大的老板来见我。”
那女管事看到玉令的时候,神情立刻就变了。
恭敬道:“主子请跟我来。”
楚熙此刻看向拾月的眼神就跟看神仙一样。“姑姑,你实在太厉害了吧!”
拾月搂着楚熙跟着那女管事,故意仰头骄傲道:“那是自然。都跟你说了,你姑姑我现在可是大官!谁不得给我几分面子啊。”这才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女管事将拾月带到了一个秘密包房里,拾月环顾四周,跟黎国春满楼的天阙阁那间几乎是一模一样。尹礼果然就是函谷的主子。
所以,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若他真对她无情,他又怎会将函谷交到她手里。但若他对她有情,留给她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在拾月的心里,或许尹礼爱她,但肯定更爱自己的命。就像薛昱,爱她却更爱天下众生。就像洛钰铭,爱她却更爱权势。拾月从来不会把自己看得很重要,也不会觉得自己会成为谁的底层逻辑。所以拾月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是,尹礼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命。
同那日一模一样的位置,拾月坐下了。可她对面的人,却换成了楚熙。
而且,这次她会点菜了。
楚熙看着那竹板落下,惊奇极了。“姑姑,这是怎么做到的?!”
拾月笑得有些苦涩,“这个呀,要等姑姑问了他,再告诉你。”
此时,敲门声响起,拾月道了声,“进来。”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向门口,紧张得用手死死攥紧了衣角。
她既盼望这个人是他。又怕是他。
若真是他,以她现在的身份又该同他说些什么呢?是该兴师问罪,问他为何抛下她;还是该同他说的一样,放下往事,杯酒一笑泯恩仇。不过几日不见,她怎么有种已经沧海桑田的感觉。她想着,要不就说一句,最经典的“好久不见”。
可推门进来的人,不是他。
拾月的目光收回,手也无力地松开了皱巴巴的衣角。
“主子,属下是醉金楼楼主任玉田,不知主子召见有何吩咐?”
任玉田也戴着银色面具,看不清相貌。听着声音,和身形气度,约莫是30多岁的中年男人。
“你是函谷的老人了吧,你可知你家主子去了哪里?我想见见他。”
“主子说笑了,主子你不就在属下眼前嘛,你想见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属下可以帮您去寻一寻。”
“呵。”拾月轻笑一声,这老狐狸跟她兜圈子呢,看来尹礼是特意吩咐了不让他们透露他的行迹。“算了,你下去吧。把酒菜给我端进来,要快些。这天色不早了,有的人恐怕该发疯了。”
还没等任玉田退出房间,那女管事便急急跑来禀报:“不好了!楼主!有人来砸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