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州禅城长槎镇莲塘村口,两座握手筒子楼西侧一零一,与隔壁左右邻居每天进进出出,在走廊过道私自搭建的小厨房烧火做饭不同,这些天暂住在房间里的住户,一直没有出门。
只有走近些,才能听到强行压抑痛苦的呻吟声,叫魂似的折磨着左右邻居,好在前后持续几天,大家忍着忍着,所剩不多的同情心消耗殆尽,就都习惯了。
房间里,除了一张颇具行军风格的折叠钢丝床,就只有一个衣柜,简陋地根本不像是过日子的人家,或许是前不久被人找上门来,趁着人多势众“洗劫”走所有值钱的家私有关。
一枚雏鹰展翅的校徽,安静地躺在红土砖拼凑的地上,别看着毫不起眼,做工精细到活灵活现,根本不像是地摊上买来的样子货。
一零一居室的住户不知道从哪里捡来,寻找适合的零件修好的电风扇,摇头晃脑地就像牛棚里的老学究,不断鼓荡出清爽的冷风,吹散大门紧闭房间里的闷热。
几张过期没有撕下的黄历,被不时路过的气流掀起,发出呼啦啦的纸张揉搓声,令人惊讶的是,每次都定格在本月今日,多一张不多,少一张不少。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倒也罢了,每次都这样,那就不是科学的概率论可以解释地清楚。
一股玄乎其妙的神秘气氛悄然降临,很明显是冲着躺在床上,手脚打着石膏,头脸缠着绷带,身上都是软组织挫伤的年轻人去的。
“是非皆因强出头,烦恼只为多开口!我要是知道公交车上的小偷,都有人罩着……哼哼,下次我连那些穿公家制服的黑皮,都一块揍了!”
年轻人为人间公理公义出头,没想到受害人屁都不放,或许是不想招惹到这伙车匪路霸,或许是受到威胁不敢站出来,可是端着铁饭碗吃公粮的黑皮,一个个看也不看嫌疑人,反倒是为难起了出头的见义勇为人,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他们肯定是一伙的!怪不得,我以前听学长说,粤州兵匪是一家,还真不是胡说八道。”
年轻人哼哼唧唧地自说自话后,心里的疑惑稍微消解了许多,尽管精神亢奋极了,却也难以抵挡得住辘辘饥肠,发出一连串咕噜噜的腹鸣,舌头使劲舔了舔上颚,吞咽了一口唾沫,稍微滋润了一下喉咙,不得不闭上眼睛休养精神。
就在这时,盘亘已久的神秘精神不再犹豫,趁着年轻人的精神松懈下来,因为质疑公家露出了破绽,猛地冲进他的体内,一举夺取了这具身体。
“我为众生降世间,我为大地起刀兵,我让公道遍人间,我让百官知敬畏……”
年轻人司马德立即反应过来,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使唤不动身体,就像是传说中的鬼压身,手脚四肢都不受控制了,唯一留给他的余地,只有一只轱辘轱辘乱转的左眼。
“……身体损伤百分之十一,手脚、腹背等部位,超过三十七处轻度软组织挫伤,自愈恢复时间至少十三天零六小时五十七分二十三秒。申请调动脂肪储备能量,第一波全方位自愈冲击,倒计时三、二、一……”
瞬息间,年轻人的腹部小胃腩消失了三分之一,一斤七两八钱二分储备的肥肉被消耗地干干净净,换来的好处就是,全身的伤势大有好转。
手臂、大腿上的肌肉肿胀,以眼睛可见的速度平复下去,大片皮下斑驳的淤青,更是消失地一干二净,和健康的皮肤血肉毫无区别。
以磁场转动科学侧的细胞重组治愈这具躯壳,而不是治疗轻度伤害这种神秘侧的手段,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一来可以瞒过天地法则无处不在的监控,其次神秘严重衰退的现在,想要来一发治疗轻伤,耗费的代价至少是以往的一百倍都不止。
“两斤都不到的肥肉,花不了多少,也就是十几块钱,我弯弯腰就能捡到这么多,用得着看人脸色,干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西门控制着这具身体,轻快地起身下床,嫌弃绷带碍事,伸手一把扯落,感觉石膏绷住手脚,双脚接连顿地,全身震荡肌肉鼓劲,顿时就把石膏崩裂,无数碎片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
司马德唯一能控制的左眼,不小心瞥到这一幕,疯狂地转动着,连带眼角皱纹都一抽一抽。
西门眨了眨眼,发现眼皮也在掌握之中,干脆闭上眼,免得他泄露了自己的行藏。
稍微等待片刻,有关于这具身体的讯息,陆续来到西门的手里。
“孤儿,雏鹰营出身,保守派大佬司马华之开办,军事化程度最高的学校毕业……没想到,你这小子背景如此深厚,口外的西北公司算得上本朝数一数二的大财阀,毕竟是手里有弹有枪,掌握种蘑菇技术的军工复合体。就这样,还被几个跑江湖的市井混混弄地五劳七伤,被几个片警搞地七上八下,也是错地没谱了。”
西门目光扫视周围,发现了一枚做工精细的校徽,不慌不忙过去伸手捡起,别在衣领最显眼的地方。
“从今往后,我就是司马德了!那帮地痞混混偷东西也就罢了,用刀片割伤人,小女孩都不放过,真是该死,该死啊!”
片刻过后,“司马德”气冲冲地推门出去,迎面看见端着韭菜鸡蛋面片汤……不,应该说是煮烂水饺的大龄女邻居,邮政营业厅上班的丁姐。
换作以前,这一下出乎两人意料之外,肯定撞了个满怀,韭菜鸡蛋面皮汤非得洒地两人身上都是,可现如今,“司马德”已经不是过去的司马德。
千钧一发之际,邻居丁姐紧绷到快跳出嗓子眼的心,猛地突破了某种关隘,蓦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慢。
握手筒子楼之间,一掠而过的麻雀扑扇翅膀的动作,都能看地清清楚楚,就像是放定格幻灯片似的。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迎面冲自己快步走来的邻居,不仅没有慌乱失措,竟然还有空观察走廊过道左右,似乎还思索了半秒钟,然后依然而然地下定了决心。
司马德左脚抬起脚跟,右脚尖点在地上,大脚趾和其余四趾往前突出人字拖,狠狠地夹住地面,稳稳地停住身体去势,右半身继续往前,顺势斜着一切,将古典武学“接化发”发挥地淋漓尽致。
这样一来,不仅没有与丁姐面对面撞了个满怀,反而毫发无伤地擦身而过,像是事情原本就应该这样。
可是,小镇邮政上班,见过世面的丁姐却不这样认为,哪怕遭遇突变,心情还惊魂未定,却用玉雕匠琢磨原石出宝货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司马德。
“这小子,简直就是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