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临渊离开皇城时,已天色大亮。
他不光是要前往西昆仑天池“赴约”,也想更多地了解“鱼主”,解开“轮回”之乱。
他对水色说。
如果诸事顺遂,不久之后便可以带水色和水仙二位水主,回到轮回之地的明镜台。
水色却也执拗地回他。
水,行天地间,是最会“走”路的。她会收集所有的答案,变成一个气泡送到他面前。
其实。
他知道让水主同行,风险极高。
而她。
知道戴上鱼面的鱼主,不属于自己。
不需要为再会约定期限,似鱼水之间的某种默契。
当然是,那条特别的“鱼”。
鱼临渊的背影消失在花园前,披风上的闻鱼“傻傻”盯着水色,吐出一个寻常气泡,像遗落在风中的鱼言。
它似安慰水色:有它在,他不会有事。
也似在叮嘱她:别忘了,还有它!
水色左手轻轻拿着闻鱼留下的泡泡,右手将桃花鞭竖在身后。
望着那株将要盛开三千年的桃花,眼中的水波里,期待渐浓。
“我想知道这桃花鞭,能不能打到你……”
如同自言自语的一问,也被转身离开的水色留在花园中。
那一青一红两盏“河灯”,也终于如释重负地游到湖边,爬上石阶抖落身上的湖水。
随即直奔那株桃树下,以花瓣为盖,蜷缩而睡,充当着桃花树的“守护神”。
微弱的龙息,竟也能偶尔吹起桃花,落下如雨。
……
天界,弥天宫,九地之一。
祥云无尽,光霞浩瀚。
正在闭目调息地天帝,似已预知到太虚真人在赶来弥天宫的途中,不由微微睁开一只眼,瞅了瞅尚在听候自己法旨的诸天仙神。
“迟则生变,还望太上速派我等前往西昆仑铲除恶患!”
“是啊太上,西昆仑虽在人界,可同为九地之一,这天界仙神近三成自西昆仑飞升……”
言者同为天仙,不过灰色的道袍上,仅有六只仙鹤伴飞。
天帝闻言猛然睁开眼睛,涛涛天威自眉心的金色印记传开。
“修天道,忌念情!你们既然已为天仙,何苦抓着西昆仑不放!”
见诸仙不再接话,天帝心中暗叹,转而继续道。
“方才那贯通三界的轮回之力,正是明镜台封印开启的前兆。莫说西昆仑处在人界,乃九地最弱,就算西天无量寺,也并非万恶不侵……”
天帝口中,那贯通三界的轮回之力,正是鱼临渊摘下鱼面所引动的异象。
只是,此时不论是天帝,还是身为鱼主的鱼临渊,都不清楚鱼面和明镜台之间有何关系。
天帝缓缓起身,遥遥地望向弥天宫外的天际,太虚真人略显疲态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眼见太虚真人此刻有些狼狈的样子,不想过多耗费时间的天帝,眉心印记金光一闪,一招天帝独有的术法“弥天”,竟直接将太虚真人拽到眼前。
太虚真人面现尴尬,还是尊称一声“太上”,以示对天帝的尊重。
没等天帝开口,太虚真人显得有些灵力不济,说话有些结结巴巴。
“西昆仑,天,天池,地界,罗刹岭,近日同现人间……”
太虚真人没有再多言其他,哪怕他私自在人间逗留一千多年,估计天帝此时也无暇理会。
一言激起千层浪。
弥天宫内诸仙神似炸锅一般传出议论,得出的结论无疑只有一个。
地界,生变。
……
人间。
虞朝皇城外,通往城内的官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几匹白马分外扎眼。
扎眼的不光是白马本身,还有骑在马背上的一伙“人”。
怪异的服饰全为白色,像细密的鱼鳞一样在烈日下反射着阳光。
一行五人,两男三女。
可不论男女,除了服饰没有明显区别外,就连发色、眼瞳、嘴唇也都是相同的雪白。
放在昔日,百姓一定会惊慌四散。可自经过前日那场“墨雨”,这寥寥几个“白人”显得并不稀奇。
甚至有大胆的孩童,还会冲着这五人做鬼脸吐舌头。
……
“弋哥,为什么这些凡人一点也不害怕我们?是不是因为我们骑了马?”
五“人”之中,略显年轻的少年,不听追问为首的青年男子。
说话时,还能看清他那缺失的门齿,似因灵力不足而无法化形。
他口中的“弋哥”,名为白弋,是地界万妖林,年轻翘楚。
而万妖林,同为九地之一。
骑在马上的白弋,若抛开凡人眼光,自然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此刻他眼中只有此行的目的地,完全没有听到少年的问询一般。
因为他知道,身后那名为白灵的女子,一定会抢在自己之前回答。
果不其然。
略显清瘦骨感的白灵,像极力维护白弋一般,冲着少年一番调侃。
“我看你叫白痴算了,叫什么白尺?我们此行人间,是有求于人,自然要入乡随俗!”
白灵说完,还卖乖似地问白弋对不对。
白尺闻言,一脸年少轻狂地扭头看向街边。
只见许多人家门口都挂着木质“符文”,上面竟然都画着相似的“鲤鱼”。还有一些尚未悬挂的,也在手忙脚乱的张罗着,似“性命攸关”。
“白灵姐,既然你什么都懂,那他们为什么要把锦鲤刻画在木符上?”
不怀好意地白尺,一脸挑衅。似乎今日不难倒白灵,他心中不快。
“哼!又是臭鲤鱼,凭什么它们要被如此尊崇!”
白灵忽然消失在马背上,再出现时已立身售卖“桃符”的小摊旁。
霎时。
她感受到一股淡淡的灵力波动,自那桃木本身传来,刻画在其上的锦鲤似忽然惊醒,一尾巴抽打在她脸上,直让她浑身一阵酥麻。
“这……”
尚未回过神的白灵,又被一股熟悉的力量拽回。
当她看清眼前的身影,自己已经坐在白弋的马背上。
一个饱满而圆润的声音,从她面前飘来。
“你也是几千岁的白鲢了,怎能如此冲动?”
白灵乖巧地低头,有羞愧,有欣喜。
可白弋接下来的话,却直接让白灵和白尺一阵无语。
“之所以骑马,是因为万妖林的马都厉害,白鲢想骑马没有机会……”
活跃的白尺没有放过刺激白灵的机会,借题发挥。
“那白弋大哥,那木符看似平淡无奇,为何有如此力量?”
“这个我也不知……不过能感受到轮回之力,还有弱水灵力。这也说明,我们来此处寻鱼主求水,算来对了!”
“……”
一行五“人”,实为地界万妖林五条白鲢妖。
鱼临渊摘下鱼面,似告诉三界九地,他在人间一般。
可当白弋到来,鱼临渊却早已离去。
望着横亘在眼前的护城河,白弋并没有骑马过桥,更没有像凡人那样等待通禀。
“地界,万妖林,鲢妖白弋,肯请鱼主赐弱水,保我族免受邪扰!”
声音洪亮,却带着谦卑与恭敬,回响在皇城上空。
七息过后。
城门大开,一队新晋“飞鱼卫”,穿着特制飞鱼服,配桃木兵器,护着龙阳出现。
水色牵着鱼妃的手,竟也没有动用任何灵力,似很享受这凡人的步履之劳。
“鱼主已离去,只怕尊驾要失望了。”
说话的是龙阳,此时身为凡人皇帝的威严尽显无疑,丝毫不在意对方来头。
可对面的白弋五妖,在微微示敬之后,目光却落在水色身上,如视至宝。
那一袭白衣,那一方面纱,亦无法抑制弱水散发出的灵动。
但凡是鱼,即便成妖,也对水有着天生的亲和。
“既然鱼主不在,可否请水主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