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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心愁文络,持笔苦走文,正道沧桑望,版正运德生。  郝瑟第n次呆傻,然后两秒钟后,迅回神,一脸感慨:“尸兄啊,讲真,你这一笑——还真是引人犯罪啊!”

岂料此言一出,刚刚还眸盛笑意的尸天清身形一颤,笔直身形瞬间便僵硬如木,长睫剧抖,清水般的眸子就好似搅入了浓稠墨汁,浊黯沉黑,深不见底。

“呃……不对不对……”粗线条的郝瑟却是毫无现,一边捏脚一边喃喃自语,“尸兄你应该要多笑!对,一定要多笑,而且要使劲儿的笑!笑得越美越好!”

僵站的尸天清身形又是一抖,慢慢抬眼,定定看着郝瑟。

“这都不明白?哎呀!”郝瑟挂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捏着脚掌,“重点不是尸兄你的相貌如何,而是这帮小子完全有定力啊!”

尸天清微微睁大双眼,好似听到了什么十分惊异之事。

“还不明白?”郝瑟看着尸天清的表情,不由长叹一口气道,套上鞋子起身,满屋踱步道,“尸兄啊,你还是太单纯啊!俗话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再过几天咱们就要出去聚义门参加入门大考,可你瞅瞅这帮小子一见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德行,万一人家考试出一道‘美人计”的考题,那咱们越啬寨肯定是分分钟被团灭的节奏啊?!”

说着,郝瑟便一脸沉重拍了拍尸天清的肩膀,

尸天清双目猝然绷圆,死死盯着郝瑟刚捏完脚又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眼角不受控制抽了一下。

郝瑟顺着尸天清的目光一看,干咳一声,不着痕迹收手,又开始踱步,“行走江湖,武功乃是其次,品行方是位,要达到——咳,那个那个……对了,要达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美色不能迷的高度,”说到这,郝瑟步子一停,双手后负,仰望屋顶,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如此,方能在江湖上立于不败之地啊!”

尸天清长睫轻颤,静静看着郝瑟的背影,一双眸子中的浑浊墨色一点一点散去,换做两弯秋水,莹光粼粼。

“所以!”郝瑟竖起一根手指,“尸兄,从明天开始,我们的教学重点就要转移到锻炼这帮小子的心志上来!”

尸天清瞪大双目。

“很简单,”郝瑟回手就要拍尸天清的肩膀,却被尸天清不着痕迹一退,避开了,不由有些尴尬,挠了挠脖子道,“从明天开始,尸兄你就对着那帮小子可劲儿地笑,谁要是看傻了看呆了,哼哼哼,老子就用这小树枝狠狠地抽打,这次谁要是还敢跑!看老子不抽死他丫的!”

尸天清微一垂睫,用拳遮口,喉结动了两下。

“哼哼哼,老子这一招,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呸,是那个……咳,总之,肯定能将他们练成金钟罩铁布衫铜墙铁壁无敌功!”郝瑟一脸雄心壮志表决心道。

尸天清抬眼,就这般静静看着郝瑟,清眸隐隐弯起,似漫天星辉融入眼中,美慑心魂。

表完决心的郝瑟不经意一回头,顿时的汗毛都酥了,不由咽了咽口水:“尸兄,你干嘛这样盯着老子,难道是老子脸上有脏东西?”

尸天清唇角一弯,轻轻摇了摇头。

郝瑟心跳立时漏跳半拍,急忙转开目光,干笑两声:“哈哈哈,那一定是老子太帅了,哈哈哈哈……”

尸天清唇角又上扬几分,抬手将郝瑟拽到了床边。

郝瑟一脸僵硬,颤巍巍看向尸天清:“尸、尸兄,你这是啥子意思,你不是嫌老子呼噜吵,所以前天开始老子就睡地铺了,怎么……”

难道说——

尸兄你孤枕难眠,所以邀请老子和你一起同会周公?

郝瑟死鱼眼骤然绷圆,一脸惊诧瞪着尸天清。

但见眼前之人,剑眉容俊,眸含清泉,美人如玉——好吧,脸色有点黄,那也是美人如黄玉啊!

霎时,二人对视目光交融中,飞花飘粉,浓春似酒,丝丝熏人醉。

“这、这这这这不好吧!”郝瑟手指狂挠脸皮,死鱼眼狂眨,“老子很久都没洗澡了……”

对面尸天清的眼皮隐隐一跳,垂眼轻轻叹了口气,抱起床上另一床被褥铺到地上,就势盘膝坐下。

一室宁寂。

郝瑟脸皮不受控制一抽。

尸天清一脸淡定,定定看着郝瑟。

“所以,尸兄你的意思是,让老子睡床,你睡地铺?”郝瑟干着嗓子问道。

尸天清点了一下头。

卧槽!尸兄你早说啊!

干嘛又是凝望又是拉手又是那啥啥的做一整套暧昧动作惹老子误会啊!

老子刚刚还说……什么没洗澡……

先人板板!

这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郝瑟僵着手遮住面皮,透过手指缝瞄了一眼对面的尸天清。

但见坐在地铺上的男子微微侧头,嘴角轻勾起一个十分明显的弧度。

啊啊啊,被笑了被笑了被笑了!

老子的一世英名啊!

郝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然后就僵硬看着尸天清一展被子,要躺倒睡下的姿势。

“不行!”郝瑟骤然回神,大叫一声。

尸天清动作一滞,转头看向郝瑟。

郝瑟气势汹汹走到地铺前,一把将尸天清拽起搡到床边,双手叉腰,圆瞪死鱼眼:“你是病号,你睡床!”

尸天清面色一沉,摇头。

“尸兄!”郝瑟瞪眼,“你的伤还没好,不能睡地上,万一着凉留了病根那就大大不妙了!”

尸天清皱眉,一脸坚定。

“我勒个去!”郝瑟顿时就怒了,“尸天清,你又犯驴脾气是不是?”

尸天清定定看着郝瑟。

“行!”郝瑟双手叉腰,死鱼眼一瞪,“现在有三个选择,第一,你睡床,老子睡地上,第二,你和老子一起睡床,第三,老子和你一起睡地上!”

尸天清眉头一蹙。

“没有第四个选择!”郝瑟气势汹汹一指门口,“否则老子就睡外面去!”

言罢,就用一双凶气四射的死鱼眼死死瞪着尸天清。

尸天清清眸定定回望,郝瑟毫不妥协。

二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

尸天清垂下长睫,轻叹一口气,转身将郝瑟的被褥向床内侧推了推,又把自己把被褥卷起,铺在了床铺外侧,回头望着郝瑟。

“一起睡床?”郝瑟挑眉。

尸天清顿了顿,点头。

“哼哼哼!”郝瑟一脸得意,脱鞋爬床,拉开被子一躺,“早该听老子的!”

尸天清微微摇头,脱鞋和衣躺在了床外侧。

“尸兄,咱们可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郝瑟和尸天清并排躺在床上,一脸信誓旦旦,“以后有老子睡的床,就有你睡的床,有老子一口汤,就有尸兄你一口肉,”死鱼眼皮慢慢下滑,“老子绝对不会让美人受罪……好挤,明天……再申请……一个……床……呼呼……挤……”

床外侧的尸天清慢慢睁眼,转目看了一眼旁边呈大字型占了多半张床铺的郝瑟,又看了看自己半边身子悬空,半边身子挂在床边的造型,轻叹一口气,起身下地,回抽被子。

可是,大半张被子都被郝瑟压到了身下,抽了半天连个被角都没抽出来。

尸天清暗叹一口气,反手给郝瑟掖了掖被褥,取了两件外衣披在身上,盘膝坐在床边,看了一眼郝瑟,合上双目。

月光下,一坐一躺的二人,就如一副隽永的画卷,温馨而宁静。

突然,静坐的尸天清双眼猝然一睁,一闪身冲到窗边,啪一声推开窗扇。

霎时间,漫天红光参杂着灼热火气喷涌而入,直扑双目。

尸天清双眸倏然暴睁,瞪着山坡下的冲天火焰,整个人怔了一瞬,立即反身闪到床前,狠力推搡郝瑟。

“呃?尸兄?”郝瑟揉着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睁眼一看,顿时双眼暴裂,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失火了?!卧槽,快打119,啊呸,赶紧救火啊!”

说着,两脚穿上鞋子就要往外冲。

可刚冲了一步,就被尸天清一把拽住。

“尸兄?”郝瑟皱眉回头。

但见尸天清一脸凝重,从门后取了两把柴刀,一把塞到郝瑟手里,一把自己紧紧握住,然后用另一只手,死死攥住了郝瑟的手腕。

“这是?”郝瑟一脸呆愣。

尸天清双眉紧蹙,将郝瑟向身后一拉,定定看了郝瑟一眼。

“明白明白!”郝瑟连连点头,“小弟一定紧跟尸兄的步伐,寸步不离!”

尸天清点头,拽着郝瑟朝着火光方向急奔出。

越向山下跑,郝瑟越觉得不对劲儿。

明明那烈焰火光几乎烧红半面夜空,可为何整座寨子里连半点人声都没有,就如……就如一座死寨一般——

突然,郝瑟脚下一滑,身形一个踉跄,险些摔一个狗吃屎,幸好前方尸天清反应迅,一把扶住了郝瑟。

“什么东西这么滑?”郝瑟扶着尸天清手臂,低头一看,顿时双眼暴瞠。

灼热火光下,赤色粘稠液体宛若一条红溪,在火光下散妖冶腥气——

血!是血!!

郝瑟和尸天清同时惊呆,顺着血水流淌方向逆向望去,霎时,二人面色剧变。

那血河的源头,竟是一堆尸体!

前行之人,双手环胸,神色凝重,一双倒吊三白眼凶气四射,眉头紧蹙,似乎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后行之人,消瘦身材,身形颀长,蜡黄面色,一双长睫微垂,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前方的背影,闷声不语。

正是表完豪言壮语再次启程的郝瑟和尸天清二人。

突然,前行的郝瑟骤停脚步,扭头瞪着后方的尸天清,双眉拧竖,一脸正色道:“尸兄,你早上什么都没看到!”

尸天清脚步一停,抬眼望着郝瑟,一脸不解之色。

“嗯咳,老子是说——”郝瑟不自在扭头,挠了挠脸皮,“你没看到老子早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什么的……”

尸天清双眼绷圆。

“不对不对!老子没哭!老子绝对没哭过!老子将来那可是顶天立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人物,绝逼不会做哭鼻子这等没品的事!”

郝瑟恶狠狠瞪着尸天清,满是黑灰的一张脸上,两只红丢丢的死鱼眼外加一个红彤彤的鼻头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尸天清睫毛一垂,以拳遮口,清了清嗓子:“是,郝瑟没哭。”

“很好!”郝瑟一握拳,满意点头,转身,挺直胸膛,继续前行。

尸天清轻轻摇头,随即跟上:“郝瑟,这是去何处——”

“啊啊啊啊!”突然,郝瑟又大叫一声,气势汹汹转头盯着尸天清,“尸兄!小弟求你一件事儿!”

尸天清一怔:“郝瑟但说无妨。”

郝瑟双手啪一下合十,高举头顶,做烧香拜佛状:“拜托尸兄您能不能别总是连名带姓地叫老子的名字啊!”

尸天清一双眼睛再次瞪圆。

“被尸兄你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美人口口声声‘好色、好色’地叫,老子压力很大的好伐!”郝瑟一脸崩溃抓头道。

尸天清眼皮一动,蜡黄面容上显出一抹不知所措之色:“那……天清该如何称呼恩公?!”

“换一个!不管啥,换一个!”郝瑟大叫。

尸天清一脸为难,皱眉想了半晌,才犹豫道:“……郝兄?”

“好胸”你妹!

你才“好胸”,你全家都“好胸”!

郝瑟立时炸毛,死鱼眼匪气狂射尸天清。

尸兄你对着一个约等于“飞机场”的妹子喊“好胸”,你是嘲笑呢嘲笑呢还是嘲笑呢?!

尸天清长睫频闪,眉头微蹙,似乎对郝瑟听到“郝兄”这个称呼后的气恼反应十分迷惑。

尘土飞扬的乡道之上,二人就这般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满脸无辜对视了半晌——

最终,还是郝瑟抗不住尸天清的“美眸”攻击而败下阵来,一脸懊恼挠了挠头,气呼呼继续闷头前行。

“算了算了,尸兄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所谓命苦不能怪社会,名怪不能赖父母……”

“阿瑟——”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轻唤,温柔得仿若皎洁月光扫过柳梢。

郝瑟脚步一顿,慢慢回头。

冉金晨光中清风扬起,尸天清素衣飘飘,凌随舞,显出如画眉目,似泉眼眸中,淡漾清漪。

“天清称呼恩公为——‘阿瑟’可好?”

暖阳温度悄悄染上双颊,郝瑟挠着脸皮,愣愣看着尸天清,一脸傻笑:“嘿嘿……阿瑟,好听,真好听,嘿嘿嘿嘿……”

尸天清看着郝瑟的笑脸,嘴角轻轻勾起,霎时间,乾坤霞光动,幽花香云丝,美如冠玉。

郝瑟保持着傻笑的姿势愣住一刻,突然眼皮一抖,深吸一口气,猛一把将尸天清拉到路边,一脸正色道:“尸兄,老子现一个十分致命的问题!”

“何事?”尸天清剑眉一蹙,哑声微凝问道。

“就是尸兄你的相貌啊!”郝瑟惊呼,“你若是顶着这张脸和老子一起去闯荡江湖,以咱俩现在的实力,那就是分分钟被恶霸王爷花花公子魔教魔头当街调戏强抢民男的节奏啊!”

此言一出,尸天清双眸一暗,整个人不禁沉默了下来。

“所以,老子想到了一个绝世好办法!”郝瑟蹭一下从背后抽出柴刀,一双死鱼眼辉映冰寒刀光,扯出一个匪气十足的冷笑,“定能将这个隐患扼杀在摇篮里!”

说着,手里的柴刀就在尸天清脸前比划起来。

尸天清静静看着郝瑟,眸中银光一闪而逝,定定点头:“好。”

言罢,就微微阖目,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好!是个汉子!”郝瑟大赞一声,一手高举柴刀,另一手抓起尸天清的头,忽然,手起刀落,冰冷刀刃狠狠划过尸天清眼前——

尸天清只觉额前冷风一扫,就听唰一声,便没了动静,而意料中的疼痛竟是未生。

“哼哼哼,老子的手艺果然没有退步。”郝瑟得意嗓音传入耳畔。

尸天清慢慢睁开双眼,一脸惊诧望着郝瑟。

“咋样?”郝瑟竖起柴刀刀刃,两眼放光观赏着自己的杰作,“老子这可是帮无数妹子修剪刘海千锤百炼笑傲美界的家传手艺,看看这刘海,整齐、厚重、美观、大方!不仅能将尸兄你的眼睛妥妥得遮个严实,更凸显了后现代主义的时尚潮流,必将是大明朝时尚界的代表之作啊!”

尸天清慢慢抬手,摸了摸额前,果然,眉宇齐平处,多了一抹厚厚的刘海。

手臂慢慢下移,蜡黄手指在郝瑟看不到的地方攥紧。

“尸兄你放心,这个造型只是暂时的!”郝瑟将柴刀向背后一别,一把搂过尸天清的肩膀,手臂一伸,做指点江山状:“等咱们以后达了,老子一定将尸兄你打扮得美美哒,把老子装扮得帅帅哒,定能惊艳四方、帅冠江湖,到时候咱们俩肯定分分钟当上ceo赢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喔哈哈哈哈哈哈——”

魔性笑声中,尸天清摸着自己额前的刘海,扫了一眼郝瑟的亢奋笑脸,嘴角也不禁随之微微上扬。

闻色如锦草浪轻,风转柳花球;

城石巍巍乐安景,行人穿梭忙。

郝瑟双手叉腰,站在高耸城墙之外,仰脖望着城头石匾上高刻的“乐安”二字,频频点头:

“乐安——这名字不错,安乐和平,肯定是个好地方。”

尸天清站在郝瑟身侧,同样仰头抬望,清眸微微颤动。

“尸兄,看,这就是咱事业的起点!”郝瑟环过尸天清的肩膀,气势万千道,“等进了县城,咱们先好好吃上一顿,再挑一个到五星级旅店洗个热水澡,睡他个昏天暗地……”

郝瑟的豪言壮语声中,尸天清眸光移转城门左右,但见周遭来往行人都用一副惊诧神色偷望郝瑟和自己,指指点点:

“哟,听见没?这小叫花子人不大,口气可不小!”

“瞧他那身衣服,莫不是从哪个坟堆里爬出来的?”

“你跟两个叫花子较什么劲儿啊,他不过就是吹吹牛过过嘴瘾罢了。”

“看他旁边那个小子,哎呦,那脸,简直黄得跟苦胆一样了,也不知道饿了多久。”

“唉,如今世道不行了……”

“这俩孩子真是可怜啊……”

“叮!”

两枚铜板扔在了郝瑟和尸天清面前。

郝瑟脸皮一抽,看向扔铜板的大婶。

那大婶一脸同情:“孩子,赶紧去城里买个馒头吃吧,瞧瞧这疯言疯语的,都饿傻了。”

言罢,就摇摇头,匆匆离开。

郝瑟:“……”

尸天清:“……”

一阵小风嗖嗖吹过郝瑟和尸天清僵硬身形。

“尸兄!”郝瑟猛一下蹲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枚铜板抓在手里,一脸警惕四下一望,朝着尸天清一招手,猫腰一溜烟奔到了城墙边的阴影处。

尸天清一脸不明所以,也随着郝瑟匆匆跑到了墙边。

“阿瑟,出了何事?”

“出大事了!”郝瑟一脸紧张道。

“什么?!”尸天清神色一紧,全身紧绷,厉眸四下张望。

郝瑟一把拽过尸天清:“是民生大事!”

“民生?”尸天清一怔。

郝瑟一脸肃凝点了点头:“尸兄,你身上有钱——那个,有银子吗?”

尸天清:“……”

“老子就知道你没有!”郝瑟一拍大腿,“你要有银子才怪了!老子翻遍了寨子上下,结果,啥子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莫说银子,连根毛都没有!”

尸天清眨眼,轻吁一口气,紧绷身形松了下来。

“所以尸兄,现在,咱们的计划大约要做一个小小的调整!”郝瑟沉下脸道。

“天清听阿瑟的。”尸天清正色道。

“好!”郝瑟一锤手掌,“所谓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成为ceo赢娶白富美的高端目标咱们先放一边,先设立一个应急目标!那就是——”

郝瑟一举手臂,深吸一口气:“自力更生,赚钱吃饭!”

“好。”尸天清一脸凝重点头,好似真得到了什么重要指示一般。

“所以——尸兄,全靠你了!”郝瑟郑重一拍尸天清的肩膀。

“我?”尸天清一愣。

“没错!”郝瑟啪啪啪在尸天清肩膀上一阵乱拍,“尸兄你的功夫如此厉害,当然要靠你!”

尸天清长睫微垂,哑声低沉:“只是,我内力已失,只怕仅能做最低等的镖师……”

“镖师?做啥子镖师?!”郝瑟死鱼眼一瞪,一脸恨铁不成钢瞪着尸天清,“尸兄这等人才怎能做镖师这等没前途的工作?!”

尸天清双眼瞪圆,直直望向郝瑟。

但见郝瑟噌一下站起身,朝着尸天清得意一笑,死鱼眼远眺,满面放光:“老子早就想好了,咱俩这等百年一遇的人才,当然要选自主创业的路子!”

“创业……”尸天清一脸不解。

“简单!以尸兄你的身手再加上老子的口才,那就是活一条生生金灿灿的康庄大道摆着眼前啊!一本万利——不不不,简直就是无本万利!”郝瑟说得口沫横飞。

“阿瑟……你说的……是什么……”尸天清突然有种不大妙的感觉。

“自然就是——”郝瑟按住尸天清肩膀,死鱼眼放光,呲牙一笑,“街头卖艺!”

尸天清双眼豁然绷圆,全身僵硬。

事实证明,郝瑟关于口粮被克扣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

自那日孟三石、黄二壮见到清醒后的尸天清之后,郝军师屋里藏了一个绝色美人的诡异消息就在越啬寨中不胫而走。

之后,迅就招来了数拨慕名看美人的山贼观光团。

第一拨围观山贼抵达现场之时,郝瑟刚给尸天清换完药,刚刚尸天清对面坐好喝水歇口气,岂料,黄二壮突然就率着一帮汉子冲了进来。

“郝军师,听说那个快死的小子是个美人?!”

“郝军师,俺们从来没见过美人,赶紧让俺们开开眼”

“噗——!”

郝瑟大惊之下,一口水直直喷到了尸天清的脸上。

尸天清满脸滴水,双目圆瞪,一脸惊诧望着郝瑟。

可看在黄二壮一帮山匪眼中,那就是一个眼睛美得不要不要的柔弱美人出水芙蓉梨花带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众匪在呼吸停滞半盏茶之后,都红着脸默默退了出去。

郝瑟:“……”

尸天清默默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水。

第二拨围观匪团出现之时,郝瑟正在专心致志坐在饭桌前给自己粥碗里泡馒头。

毫无预兆的,黄大壮顶着亮闪闪的光头一路嚷嚷着就冲进了大门:

“郝军师,赶紧的,把你屋里藏着的美人让咱们兄弟看看!”

“对啊对啊!”

身后一帮兄弟争先恐后扑了进来,还有一个不长眼的撞歪了饭桌,把郝瑟好容易泡好的馒头全洒到了桌上。

“喂!”郝瑟死鱼眼一跳。

“黄大壮,你这啥眼神啊?这人脸黄的跟苦菜花似的,怎么可能是美人?”

“他现在闭着眼当然看不出来,这小子眼睛一睁开,那就是——那个词咋说来着,对了,美不胜收!”

众匪完全无视郝瑟,一股脑涌到了床前,围着尸天清指指点点。

“喂喂!”郝瑟腾一下站起身,死鱼眼狠狠瞪向众人。

“要不,咱们把他弄醒咋样?”

“不好吧,人家还在养伤呢。”

众匪挤在一起嘀嘀咕咕。

“先人板板!都给老子滚!”

郝瑟顿时大怒,扬手就掀翻了饭桌,桌上的米粥馒头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一瞬死寂。

众匪慢慢扭头,一脸惊诧看着郝瑟一双死鱼眼凶光四射,浑身匪气飙升,好不骇人。

众人齐齐咽了一口口水。

“郝、郝军师,您先忙着啊!”

“我们还有事,先撤了!”

说着,立时呈鸟兽状逃了出去。

郝瑟狠狠瞪着众人背影半晌,回头一看地面——

“啊啊啊,老子的午饭啊啊啊啊!”

尸天清慢慢睁眼,看着一脸郁闷蹲在地上为自己午饭哀悼的郝瑟,清澈眸光里闪过一丝淡淡笑意。

第三拨围观人员是由杨二木带队,突袭之时夜色已深,郝瑟正在给自己打地铺。

“姓郝的,听说……”杨二木连门都没敲,一脚踏了进来,还好巧不巧就踩在了郝瑟刚整理好的枕头上。

郝瑟抬头,死鱼眼皮狂抽。

杨二木傻住,傻傻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尸天清,显然是处于惊艳失神状态。

“你妹啊!到底有完没完!”

郝瑟立时怒冲冠,飞起一脚踹在杨二木的屁股上,瞬间就把杨二木踹出了视线范围。

床上的尸天清睫毛微微一抖。

“这不行、这不行!”郝瑟在地上团团乱转,“这帮山贼明显是饿得太久饥不择食选择狗带啊!这没日没夜的没轻没重的,若是万一有两个色迷心窍的半夜摸上来……卧槽!”郝瑟猝然扭头盯着尸天清,“尸兄,你还是和老子挤一挤吧!”

尸天清双眼豁然绷圆。

“放心放心!老子绝对是正人君子,这完全是为了保护尸兄你的贞操啊!”郝瑟两下卷起被子奔到床边,将尸天清连同铺盖往里面一推,自己裹着被子就势躺在外侧,一脸坚定,“哼哼,老子我就守在这床边,我倒要看看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来摸老虎屁股!”

尸天清双目绷圆直挺挺躺在床铺内侧,面朝土墙,浑身僵硬。

“尸兄,放心,有老子在……呼呼……绝对……没问题……呼……”郝瑟半睡半醒的声音从外侧传来。

尸天清眼皮轻眨一下,顿了顿,又眨了一下,长长呼出一口气,在郝瑟喃喃梦话中,慢慢合上了眼皮。

之后的半月,组团前来参观美人的山匪数量是与日俱增,更有甚者,还花样频出,送花的送米的送水的送被子的,甚至还有人自告奋勇前来帮郝瑟修房子、补屋顶……

最神奇的是,就连越啬寨第一抠门的杨二木同志都破天荒送来两只老母鸡,号称是要给尸天清熬汤补身——

对此,郝瑟只想说一句话:

先人板板!这果然是一个看脸的肤浅世界!

而随着尸天清的身体一天一天好转,这美人的气势也愈明显。

先,尸天清原本瘦得脱型的面颊渐渐长出了肉,便一天比一天俊,绝对称得上是剑眉如剑,鼻若悬胆,薄唇似削,清眸藏月;虽然面色依然是蜡黄得有些惨烈,但一眼望过去,那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尤其是在这个颜值普遍坑爹的越啬寨中,尸天清的形象简直是美冠众匪,名副其实的“寨花”。

其次,随着尸天清的伤口逐步好转,慢慢能下床溜达后,更显其身姿挺拔;虽然有些清瘦,借来的衣服穿在身上略显空荡,但行走间已初现玉树临风之姿。

从一个形若骷髅的半人半鬼形象变成如今这般——堪称奇迹。

而这种奇迹般的变化,每天都在尸天清身上上演。

郝瑟每日对着一天比一天更惊艳的尸天清,总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自己是不是救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可是,在多次向孟三石求证后,得到的回答却是——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尤其是姓“尸”的。

得到这样的回复,郝瑟才总算吃了几天安稳饭。

可随着尸天清恢复得越来越好,美人的名声也越来越大,终于,还是惊动了越啬寨的大当家——卯金刀。

“噗——”一口米粥从郝瑟口中直直喷出。

门口的孟三石一脸惊诧看着郝瑟那口气势惊人的米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尸天清脸上喷去。

可桌对面的尸天清连眼皮都未抬,只是端着碗轻一侧身,就实现完美躲避。

“咳咳咳,三爷,你刚刚说啥子?!”郝瑟一抹嘴边,急声问道。

孟三石盯着尸天清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顿了顿,望向郝瑟:“大当家想要见见尸兄弟。”

“大当家不是为了准备半个月后聚义门的分舵大考在闭关练功吗?”郝瑟噌一下跳起身惊道。

“郝军师,大当家催的急,你和尸兄弟准备准备就过来吧。”孟三石一脸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尸天清,轻飘飘撂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台词,转身离开。

“先人板板!这是啥子鬼呦!”郝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头大叫。

一个馒头递到了郝瑟眼皮下。

郝瑟抬头望向对面,眼前虽是一张蜡黄的脸,却是眉目如画,秀色可餐,尤其是一双眼睛,除了郝瑟这个朝夕相对的同屋人勉强有几分抵抗力外,寨中其他匪众基本都是每见必忘呼吸半盏茶的状态。

唉……不妙啊!

郝瑟长叹一口气:“尸兄,咱们这次可遇到大麻烦了!”

尸天清垂眼,用手指把馒头一块一块掰下,一块一块泡在了郝瑟的粥碗里。

郝瑟扶额:“尸兄,现在可不是悠闲泡馒头的时候!你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尸天清依然在不紧不慢掰馒头。

郝瑟顿时急了:“尸兄,老子我可是说真的!咱们这位大当家的爱好就是抢个男人洞个房,莫说你这颜值,就连老子这等姿色的,都险些被辣手摧花啊——”

掰馒头的手一顿,尸天清猛然抬眼,一双清眸直直望向郝瑟。

郝瑟顿觉眼前金光四射,忙深呼吸两次,稳住心神:“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尸兄,你这相貌,只要一亮相,绝逼是要被大当家绑去洞房的!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应对!”

说完,就用一双万分担忧千分诚挚百分惆怅十分焦灼的死鱼眼望着尸天清。

尸天清静静望着郝瑟半晌,眨了一下长睫,低头继续给郝瑟的粥碗里掰馒头。

“喂!”

半个馒头掰完。

“喂喂!”

还剩三分之一。

“喂喂喂!!”

全部完成。

“先人板板!尸天清!你到底有没有听到老子的话?!”

郝瑟死鱼眼一竖,噌一下站起身就要掀桌。

可桌子刚抬起一个角,就被尸天清一掌压了回去。

抬桌子的郝瑟僵住。

尸天清把泡满馒头的粥碗推到了郝瑟眼前。

郝瑟头顶爆出一条青筋:“尸天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个屁——”

尸天清抬眼,眉头一皱。

郝瑟顿觉背后一凉,立时怂了,讪讪然坐回凳子,一脸不情愿吃起了泡馒头。

“尸兄,老子说真的!那大当家卯金刀可不是吃素的!老子可不能看师兄你羊入虎口啊!”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给尸天清说明事情的严峻性。

再看尸天清,却是一脸淡然,不紧不慢吃完馒头、喝完粥,然后就静静等着郝瑟吃完。

郝瑟死鱼眼一亮,连粥带馒头一股脑倒进嘴里,一脸期待看着尸天清:“尸兄,你是不是有办法?”

尸天清起身,走到郝瑟身侧,轻轻一拍郝瑟的肩膀,迈门而出。

“尸兄,你果然有办法!”郝瑟顿时一喜,急忙追了出去。

晨风中,尸天清步履稳健,步步坚定。

急吼吼追出的郝瑟看着前方的背影,心头躁乱不知不觉静了下来。

眼前之人,身姿挺拔,布衣飘逸,用筷子随意簪起的髻中,散出几丝凌,在晨风中轻飘而起,隐隐透出一丝出尘之意。

真是弱柳迎风……啊呸,是玉树临风才对!

郝瑟揉着眼睛感慨道。

待二人来到越啬寨大厅,整座茅草大厅竟是被全寨的山匪挤得满满当当,所有人都是神色激动、一脸期待,眼巴巴望着郝瑟……

咳,好吧——是望着郝瑟身后的尸天清。

“郝瑟见过大当家。”郝瑟顶着众目睽睽的巨大压力,艰难走到卯金刀的座前,抱拳施礼。

“郝军师不必多礼。”卯金刀虽然口称郝军师,可一双眼睛却是早就黏在了郝瑟身后的尸天清身上,“你身后这位,就是那位尸天清兄弟吧。”

“……是……”郝瑟看着卯金刀两眼放光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打怵,不着痕迹往后撤了半步,挡在了尸天清的前面。

“尸兄弟,抬起头让我看看。”卯金刀一脸迫不及待。

“额……”郝瑟脸皮一抽,正要寻个借口拒绝,不料突然肩上一重,竟是尸天清一掌拍在自己肩上,迈步站到自己身前,向卯金刀一抱拳,慢慢抬起了头。

瞬时间,满庭清风净,风霄凝华年。

众人中央,颀长男子直身而立,素衣粗布,髻乱挽,却难掩一身清凛之气;黄面如蜡,淡白薄唇,唯难遮其清美五官、飞鬓剑眉;一双眼眸,宛若藏了秋夜明月,寒天晨星,只一眼,心跳消声,呼吸停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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