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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心愁文络,持笔苦走文,正道沧桑望,版正运德生。  “郝军师,听说那个快死的小子是个美人?!”

“郝军师,俺们从来没见过美人,赶紧让俺们开开眼”

“噗——!”

郝瑟大惊之下,一口水直直喷到了尸天清的脸上。

尸天清满脸滴水,双目圆瞪,一脸惊诧望着郝瑟。

可看在黄二壮一帮山匪眼中,那就是一个眼睛美得不要不要的柔弱美人出水芙蓉梨花带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众匪在呼吸停滞半盏茶之后,都红着脸默默退了出去。

郝瑟:“……”

尸天清默默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水。

第二拨围观匪团出现之时,郝瑟正在专心致志坐在饭桌前给自己粥碗里泡馒头。

毫无预兆的,黄大壮顶着亮闪闪的光头一路嚷嚷着就冲进了大门:

“郝军师,赶紧的,把你屋里藏着的美人让咱们兄弟看看!”

“对啊对啊!”

身后一帮兄弟争先恐后扑了进来,还有一个不长眼的撞歪了饭桌,把郝瑟好容易泡好的馒头全洒到了桌上。

“喂!”郝瑟死鱼眼一跳。

“黄大壮,你这啥眼神啊?这人脸黄的跟苦菜花似的,怎么可能是美人?”

“他现在闭着眼当然看不出来,这小子眼睛一睁开,那就是——那个词咋说来着,对了,美不胜收!”

众匪完全无视郝瑟,一股脑涌到了床前,围着尸天清指指点点。

“喂喂!”郝瑟腾一下站起身,死鱼眼狠狠瞪向众人。

“要不,咱们把他弄醒咋样?”

“不好吧,人家还在养伤呢。”

众匪挤在一起嘀嘀咕咕。

“先人板板!都给老子滚!”

郝瑟顿时大怒,扬手就掀翻了饭桌,桌上的米粥馒头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一瞬死寂。

众匪慢慢扭头,一脸惊诧看着郝瑟一双死鱼眼凶光四射,浑身匪气飙升,好不骇人。

众人齐齐咽了一口口水。

“郝、郝军师,您先忙着啊!”

“我们还有事,先撤了!”

说着,立时呈鸟兽状逃了出去。

郝瑟狠狠瞪着众人背影半晌,回头一看地面——

“啊啊啊,老子的午饭啊啊啊啊!”

尸天清慢慢睁眼,看着一脸郁闷蹲在地上为自己午饭哀悼的郝瑟,清澈眸光里闪过一丝淡淡笑意。

第三拨围观人员是由杨二木带队,突袭之时夜色已深,郝瑟正在给自己打地铺。

“姓郝的,听说……”杨二木连门都没敲,一脚踏了进来,还好巧不巧就踩在了郝瑟刚整理好的枕头上。

郝瑟抬头,死鱼眼皮狂抽。

杨二木傻住,傻傻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尸天清,显然是处于惊艳失神状态。

“你妹啊!到底有完没完!”

郝瑟立时怒冲冠,飞起一脚踹在杨二木的屁股上,瞬间就把杨二木踹出了视线范围。

床上的尸天清睫毛微微一抖。

“这不行、这不行!”郝瑟在地上团团乱转,“这帮山贼明显是饿得太久饥不择食选择狗带啊!这没日没夜的没轻没重的,若是万一有两个色迷心窍的半夜摸上来……卧槽!”郝瑟猝然扭头盯着尸天清,“尸兄,你还是和老子挤一挤吧!”

尸天清双眼豁然绷圆。

“放心放心!老子绝对是正人君子,这完全是为了保护尸兄你的贞操啊!”郝瑟两下卷起被子奔到床边,将尸天清连同铺盖往里面一推,自己裹着被子就势躺在外侧,一脸坚定,“哼哼,老子我就守在这床边,我倒要看看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来摸老虎屁股!”

尸天清双目绷圆直挺挺躺在床铺内侧,面朝土墙,浑身僵硬。

“尸兄,放心,有老子在……呼呼……绝对……没问题……呼……”郝瑟半睡半醒的声音从外侧传来。

尸天清眼皮轻眨一下,顿了顿,又眨了一下,长长呼出一口气,在郝瑟喃喃梦话中,慢慢合上了眼皮。

之后的半月,组团前来参观美人的山匪数量是与日俱增,更有甚者,还花样频出,送花的送米的送水的送被子的,甚至还有人自告奋勇前来帮郝瑟修房子、补屋顶……

最神奇的是,就连越啬寨第一抠门的杨二木同志都破天荒送来两只老母鸡,号称是要给尸天清熬汤补身——

对此,郝瑟只想说一句话:

先人板板!这果然是一个看脸的肤浅世界!

而随着尸天清的身体一天一天好转,这美人的气势也愈明显。

先,尸天清原本瘦得脱型的面颊渐渐长出了肉,便一天比一天俊,绝对称得上是剑眉如剑,鼻若悬胆,薄唇似削,清眸藏月;虽然面色依然是蜡黄得有些惨烈,但一眼望过去,那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尤其是在这个颜值普遍坑爹的越啬寨中,尸天清的形象简直是美冠众匪,名副其实的“寨花”。

其次,随着尸天清的伤口逐步好转,慢慢能下床溜达后,更显其身姿挺拔;虽然有些清瘦,借来的衣服穿在身上略显空荡,但行走间已初现玉树临风之姿。

从一个形若骷髅的半人半鬼形象变成如今这般——堪称奇迹。

而这种奇迹般的变化,每天都在尸天清身上上演。

郝瑟每日对着一天比一天更惊艳的尸天清,总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

自己是不是救了一个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可是,在多次向孟三石求证后,得到的回答却是——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人,尤其是姓“尸”的。

得到这样的回复,郝瑟才总算吃了几天安稳饭。

可随着尸天清恢复得越来越好,美人的名声也越来越大,终于,还是惊动了越啬寨的大当家——卯金刀。

“噗——”一口米粥从郝瑟口中直直喷出。

门口的孟三石一脸惊诧看着郝瑟那口气势惊人的米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尸天清脸上喷去。

可桌对面的尸天清连眼皮都未抬,只是端着碗轻一侧身,就实现完美躲避。

“咳咳咳,三爷,你刚刚说啥子?!”郝瑟一抹嘴边,急声问道。

孟三石盯着尸天清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顿了顿,望向郝瑟:“大当家想要见见尸兄弟。”

“大当家不是为了准备半个月后聚义门的分舵大考在闭关练功吗?”郝瑟噌一下跳起身惊道。

“郝军师,大当家催的急,你和尸兄弟准备准备就过来吧。”孟三石一脸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尸天清,轻飘飘撂下一句意味深长的台词,转身离开。

“先人板板!这是啥子鬼呦!”郝瑟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抱头大叫。

一个馒头递到了郝瑟眼皮下。

郝瑟抬头望向对面,眼前虽是一张蜡黄的脸,却是眉目如画,秀色可餐,尤其是一双眼睛,除了郝瑟这个朝夕相对的同屋人勉强有几分抵抗力外,寨中其他匪众基本都是每见必忘呼吸半盏茶的状态。

唉……不妙啊!

郝瑟长叹一口气:“尸兄,咱们这次可遇到大麻烦了!”

尸天清垂眼,用手指把馒头一块一块掰下,一块一块泡在了郝瑟的粥碗里。

郝瑟扶额:“尸兄,现在可不是悠闲泡馒头的时候!你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尸天清依然在不紧不慢掰馒头。

郝瑟顿时急了:“尸兄,老子我可是说真的!咱们这位大当家的爱好就是抢个男人洞个房,莫说你这颜值,就连老子这等姿色的,都险些被辣手摧花啊——”

掰馒头的手一顿,尸天清猛然抬眼,一双清眸直直望向郝瑟。

郝瑟顿觉眼前金光四射,忙深呼吸两次,稳住心神:“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尸兄,你这相貌,只要一亮相,绝逼是要被大当家绑去洞房的!咱们得赶紧想个办法应对!”

说完,就用一双万分担忧千分诚挚百分惆怅十分焦灼的死鱼眼望着尸天清。

尸天清静静望着郝瑟半晌,眨了一下长睫,低头继续给郝瑟的粥碗里掰馒头。

“喂!”

半个馒头掰完。

“喂喂!”

还剩三分之一。

“喂喂喂!!”

全部完成。

“先人板板!尸天清!你到底有没有听到老子的话?!”

郝瑟死鱼眼一竖,噌一下站起身就要掀桌。

可桌子刚抬起一个角,就被尸天清一掌压了回去。

抬桌子的郝瑟僵住。

尸天清把泡满馒头的粥碗推到了郝瑟眼前。

郝瑟头顶爆出一条青筋:“尸天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个屁——”

尸天清抬眼,眉头一皱。

郝瑟顿觉背后一凉,立时怂了,讪讪然坐回凳子,一脸不情愿吃起了泡馒头。

“尸兄,老子说真的!那大当家卯金刀可不是吃素的!老子可不能看师兄你羊入虎口啊!”一边吃,一边还不忘给尸天清说明事情的严峻性。

再看尸天清,却是一脸淡然,不紧不慢吃完馒头、喝完粥,然后就静静等着郝瑟吃完。

郝瑟死鱼眼一亮,连粥带馒头一股脑倒进嘴里,一脸期待看着尸天清:“尸兄,你是不是有办法?”

尸天清起身,走到郝瑟身侧,轻轻一拍郝瑟的肩膀,迈门而出。

“尸兄,你果然有办法!”郝瑟顿时一喜,急忙追了出去。

晨风中,尸天清步履稳健,步步坚定。

急吼吼追出的郝瑟看着前方的背影,心头躁乱不知不觉静了下来。

眼前之人,身姿挺拔,布衣飘逸,用筷子随意簪起的髻中,散出几丝凌,在晨风中轻飘而起,隐隐透出一丝出尘之意。

真是弱柳迎风……啊呸,是玉树临风才对!

郝瑟揉着眼睛感慨道。

待二人来到越啬寨大厅,整座茅草大厅竟是被全寨的山匪挤得满满当当,所有人都是神色激动、一脸期待,眼巴巴望着郝瑟……

咳,好吧——是望着郝瑟身后的尸天清。

“郝瑟见过大当家。”郝瑟顶着众目睽睽的巨大压力,艰难走到卯金刀的座前,抱拳施礼。

“郝军师不必多礼。”卯金刀虽然口称郝军师,可一双眼睛却是早就黏在了郝瑟身后的尸天清身上,“你身后这位,就是那位尸天清兄弟吧。”

“……是……”郝瑟看着卯金刀两眼放光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打怵,不着痕迹往后撤了半步,挡在了尸天清的前面。

“尸兄弟,抬起头让我看看。”卯金刀一脸迫不及待。

“额……”郝瑟脸皮一抽,正要寻个借口拒绝,不料突然肩上一重,竟是尸天清一掌拍在自己肩上,迈步站到自己身前,向卯金刀一抱拳,慢慢抬起了头。

瞬时间,满庭清风净,风霄凝华年。

众人中央,颀长男子直身而立,素衣粗布,髻乱挽,却难掩一身清凛之气;黄面如蜡,淡白薄唇,唯难遮其清美五官、飞鬓剑眉;一双眼眸,宛若藏了秋夜明月,寒天晨星,只一眼,心跳消声,呼吸停忘。

整座大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在自己胸口憋闷窒息之时,才骤然回神,个个面红耳赤,气喘如牛。

卯金刀一脸震惊,半晌才回过神来,慢慢从太师椅上站起身,一步一震走到了尸天清身前,抬起手就朝尸天清脸上摸去。

卧槽!难道又是摸脸抓屁股然后洞房的节奏咩?

郝瑟顿时大惊失色,蹭一下窜上前挡在了尸天清面前。

“大当家且慢!”

卯金刀手臂一顿,面色一沉,皱眉望向郝瑟:“郝军师这是何意?”

“哈哈——”郝瑟干笑,“大当家慎重啊!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啊呸,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大当家,尸兄也算是咱们寨子的兄弟,您总不能……”

“郝军师!”卯金刀□□眼一眯,“我卯金刀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不是……大当家,您先听我说……”郝瑟满头冒汗。

“让开!”卯金刀立时大怒,反手扇出一掌。

郝瑟只觉眼前一花,卯金刀的凌厉掌风倏间就扇到了眼前!

卧槽!

郝瑟吓傻。

“啪!”

突然,脆声猝响,卯金刀掌风骤滞,硬生生悬停在郝瑟的耳侧半寸之处。

一瞬死寂。

郝瑟一帧一帧转目,死鱼眼豁然绷圆。

卯金刀小树桩粗壮的手臂竟是被一只蜡黄的手给擒住了。

而那只蜡黄的手……

郝瑟咽了口口水,抬眼。

身侧的尸天清剑眉冷竖,清眸凛冽,正死死瞪着卯金刀,宛若一柄出鞘的森冰之刃。

我勒个去!

眼前两寸之处,那一笔直挺挺坐起的“鬼尸”,满面乱糊面,全身鬼气森然,偶有几根丝随着山顶阴风缓缓飘动,一寸一寸扫在郝瑟抽搐眼皮之上,更扫着郝瑟即将崩溃的脆弱神经。

“大、大大大大哥……”郝瑟浑身颤抖如筛糠,“你、你你你想怎样?”

眼前的鬼尸一动不动,如僵尸般定定坐在郝瑟眼前。

郝瑟干咽口水,目光一帧一帧移到自己肩上,死鱼眼皮剧烈一颤。

五只枯树般的手指正死死钳住自己肩头,甚至能感觉到冰寒尸气丝丝渗入肌肤。

一截清鼻涕从郝瑟鼻子里掉了下来。

“鬼、鬼大哥,你有有有啥子要、要求,小、小小小弟一定不遗余力……”

肩上的枯指微微一动,一道虚弱呼气白烟从黑后冉冉飘出:“呼——”

霎时间,阴风骤起,月色凌厉,眼前黑张狂乱舞而起,显出那鬼尸的一只眼睛。

死鱼三白眼猝然爆圆。

那是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眸,虽是嵌在紫黑眼眶之内,却澄亮宛若秋夜最美的月光,清澈犹如山间最干净的泉水,明镜映人心,瞬光凝岁华。

郝瑟心口犹被铁锤重重一击,彻底呆了。

突然,那眸中光芒一黯,握住郝瑟肩膀的枯手猝然松开,那鬼尸竟毫无预兆倒了下去,重重砸在了地上,再无半丝生息。

“大、大哥?”郝瑟僵硬目光慢慢移向地上的鬼尸,死鱼眼圆瞪如灯泡,“你、你该不会——”

还没死?

不、不会吧,这尸体都烂了……

可是……刚刚……那只眼睛……那么好看的眼睛……

郝瑟一握双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拨开了遮在鬼尸脸上的乱。

幽朦月光下,黑下的面容一点一点展现在眼前。

形若枯骨,肤色紫黑,灰尘满面,双目紧闭,口鼻间听不到一丝呼吸。

喂喂,看起来是真的死了很久了啊!

郝瑟眼皮一抖,又颤颤探出两根手指贴在了尸体脖颈处。

冰凉如石,毫无脉象。

郝瑟缩回手指,皱眉咬牙,一咽口水,俯身趴在了鬼尸胸口之上,贴耳细听。

冉冉夜风吹起郝瑟乱蓬丝,扬起鬼尸凌乱长,一趴一躺的两道身影就如两尊石像一般,静止在山风之中。

突然,一声微不可闻的震动传入郝瑟耳畔。

“扑通!”

郝瑟死鱼眼猝然一亮,急忙换了一侧耳朵继续趴胸屏息静听。

“扑通!”

又是一声!

心跳声!是心跳声!

郝瑟豁然直起身,一脸惊喜。

大哥,原来你还活着啊!

越啬寨灯火通明的大厅中,一众山匪围站四周,盯着僵躺在大厅正中木桌上的男子,面面相觑。

“老三,这人真的还活着?”上座的卯金刀一脸怀疑。

孟三石走到桌前,探手摸触男子脖颈,良久,收回手指,一脸惊诧:“当真有脉象!”

众人立时都惊了。

“这可真是见鬼了!”杨二木大骂一声。

“大当家,难道我们真要救此人?”孟三石抬头向卯金刀问道。

“救个屁!”杨二木冷声道,“这姓郝的也太多事了吧!这人眼瞅就要咽气了,还把他抬回来作甚?还不如就地埋了干净。”

“老三,你怎么看?”卯金刀望向孟三石。

“大当家,这次我同意二当家说的。”孟三石眉头紧皱道,“此人来历蹊跷,伤势诡异,搞不好会给咱们寨子带来危险,我们还是莫要管这个闲事为妙。”

“老三你总算说了句人话。”杨二木频频点头,“大当家,咱们寨子里刚入了一点银子,给兄弟们买米还不够呢,可没有闲钱救这样的废人。”

此言一出,众匪立时纷纷表示赞同。

“对对对,谁知道这人是啥来历啊。”

“万一是个魔头可咋整?”

“俺们寨子又这么穷,哪里有钱养闲人啊?!”

“就是就是!”

一片嘈杂声中,卯金刀皱眉沉思不语。

就在此时,突听门外传来一声高喝:

“让开、让开!”

就见一人扛着一摞被子急火火冲了进来,一溜烟奔到桌前,卸下被子哗啦一抖,小心翼翼盖到了桌上男子身上。

“哎呦我去,你们咋也不给他盖件衣服?你瞅瞅,这脸都冻青了——”

一边给男子整理被褥还一边满口抱怨的——可不正是刚刚把这男子扛回来的郝瑟。

众匪目瞪。

“咳,郝军师……”孟三石上前正要说话,却被郝瑟摆手打断——

“等会、等会!”说着,又一溜烟奔了出去,不过片刻,又端了一碗温水奔回来,还一把将旁侧围观的黄二壮给抓了过去,“黄二哥,赶紧来帮个忙。”

“诶?”黄二壮一愣,还未回过神来,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水碗,然后便见郝瑟慢慢扶起桌上的男子,用手指捏开男子嘴巴,朝自己叫道,“黄二哥,还愣着干啥?赶紧给他喂点水啊。”

“哦,好。”黄二壮忙上前给男子喂水。

“小心小心,他可能很久没喝水了,一点一点喂。”郝瑟瞪着三白眼,一脸紧张叮嘱道。

“哦,好好好!”说得黄二壮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一时间,整座大厅不知为何就这般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呆呆看着黄二壮一口一口把一碗水喂完,又看着郝瑟将男子扶躺回桌,盖好被子,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围着桌子绕来绕去,一会儿摸摸那男子的脸,一会儿又摸摸那男子的手,一脸担忧之色。

“喂!老三!”杨二木脸色泛黑,向孟三石打眼色。

孟三石眉头紧蹙,上前一步道:“郝军师,我们适才商量过了,此人咱们还是莫要……”

“三爷,你说是不是要给他喝点粥啊?”郝瑟突然转头,一脸紧张望着孟三石,“他手上脚上都烂了,是不是要抹药啊?是不是要找个郎中来给他看看啊?!是不是要给他弄点鸡汤啊?他这么虚弱,会不会熬不住啊?”

“这个……”孟三石看着郝瑟那一双死鱼眼,平时满是凶悍匪气的三白眼珠中,此时却干净得好似一汪清泉,明亮得有些晃眼。

孟三石突然毫无由来一阵心虚,到嘴边的话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老三,你起开!”杨二木气哄哄拍开孟三石,“姓郝的,我跟你说,这小子咱们救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郝瑟忙举手道,“小弟知道咱们寨子粮食紧张,二当家放心,小弟我人瘦吃的少,你看这人瘦的也就一根筋了,估计也吃不了几口,我的口粮分一半给他,肯定不会拖累寨子的!你看行不?”

说着,两只眉毛向中间一团,一脸恳求望向杨二木。

杨二木愣愣看着郝瑟,愣愣点了点头:“啊,那、那行……”突然,一怔,骤然回神,“不对,我是说——”

“好了!”卯金刀打断杨二木,起身走到桌前,细细打量了一番那躺在桌上的男子,又望向郝瑟,“郝军师,你当真要救此人?”

郝瑟坚定点头:“当然要救!”

卯金刀皱眉:“此人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救他?”

“为啥?”郝瑟瞪大死鱼眼,“因为他还活着啊!”

一瞬的死寂。

厅内所有山匪都用一种“这货肯定是吃错药”的表情瞪着郝瑟。

郝瑟环视一周,瞬间明白过来,赶紧换了一个比较接地气的说法:“咳,小弟是说——那个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我们是山贼,但也要做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的山贼,坚决不能草芥人命见死不救,所谓那个……咳……就是……总之救人是好事!绝对是棒棒哒……”

郝瑟越说越觉得词穷,眼瞅自己就要编不下去了。

一众山贼是翻白眼的翻白眼,掏耳朵的掏耳朵,皆是一副听不下去的神色,杨二木一脸要上前扔人的表情,孟三石也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打算。

郝瑟环视四周,死鱼眼中的明亮眸光渐渐沉了下去,背后渐渐飘起了黑黝黝的匪气。

先人板板!你们不救老子救!

就冲这位大哥刚才那惊鸿一瞥,救活了肯定是个惊天动地的美人!

哼哼,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唯有卯金刀,看着郝瑟的目光却渐渐亮了起来,突然,一拍手,大叫道:“好!老三,救人!”

“大当家?!”孟三石顿时急了。

“多谢大当家!”郝瑟猝然回神,立即惊喜大叫。

“大当家,你可要考虑考虑寨子里的兄弟们啊!”杨二木扯开嗓门嚷嚷。

众匪也是一片不满叫声。

卯金刀猛一抬手,止住众人叫声,肉肉眼一一扫过众人:“诸位兄弟,大家可还记得,这越啬寨是如何建起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卯金刀神色肃严,望向杨二木:“老二,你自小就跟随义父,你说说。”

杨二木表情一滞,皱眉回想片刻,面色渐变得有些不自在:“老寨主建寨的时候曾说,这越啬寨,就是给这天下无家可归之人造一个歇脚的地方……”

卯金刀点点头,又看向孟三石:“老三,你说说你是怎么进的寨子?”

孟三石顿时面色一红,垂抱拳道:“孟三石被仇家追杀,九死一生,多亏大当家出手相救,又让我在这寨子中容身,救命大恩、再造之德,孟三石至死不忘。”

卯金刀拍了拍孟三石的肩膀,又转目望向众人:“这里的兄弟,哪一个不是走投无路才来到这越啬寨?哪一个不是被这吃人的世道所迫才当了山贼?说到底,我们原本——”卯金刀一指桌上的男子,“都是和这位兄弟是一样的!”

众匪纷纷低头,面显惭愧。

卯金刀长叹一声:“我卯金刀天资愚笨,学不到义父的半点风骨,斗大的字也不识一箩筐,可义父有一句话,我卯金刀却是牢牢记在心里,至死也不敢忘记!”

说到这,卯金刀整张脸都焕出一种奇异的光彩,隐隐提气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求有义,助苍生——莫忘初心!”

这一声,就如鹰鸣过重山,振神定魄。

众人只觉心神大震,同时抬眼望向卯金刀。

卯金刀环视众人,爽声大笑:“所以,不管以前是什么人,做什么营生,只要有缘入了咱们越啬寨,那就是我们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一定要救!”

“是!大当家!”

“我们都是兄弟!”

“是家人!”

“一定要救!”

众人双目亮,齐声高喝。

杨二木一脸激动,孟三石双眼通红,二人深深抱拳作揖。

郝瑟愣愣看着灯火璀璨处的红衣肥硕身形,只觉此时的卯金刀简直是耀眼万分,霞光万丈。

帅!太帅了!大当家您简直帅老子一脸血啊!

“郝军师,”众人瞩目的卯金刀突然转目望向郝瑟。

“有!小弟在!”郝瑟连忙抱拳。

卯金刀定定望着郝瑟,肉饼脸上浮上一抹笑意:“你和义父……真的很像……”

那笑容在金色灯光下,就如一朵夜空绽放的绚烂烟花,灿耀得惊心动魄。

郝瑟顿时全身僵硬。

喂喂喂,大当家,您这嫣然一笑是怎么个意思?!

莫不是老子的贞操又危险了?!

后行之人,消瘦身材,身形颀长,蜡黄面色,一双长睫微垂,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前方的背影,闷声不语。

正是表完豪言壮语再次启程的郝瑟和尸天清二人。

突然,前行的郝瑟骤停脚步,扭头瞪着后方的尸天清,双眉拧竖,一脸正色道:“尸兄,你早上什么都没看到!”

尸天清脚步一停,抬眼望着郝瑟,一脸不解之色。

“嗯咳,老子是说——”郝瑟不自在扭头,挠了挠脸皮,“你没看到老子早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嚎啕大哭什么的……”

尸天清双眼绷圆。

“不对不对!老子没哭!老子绝对没哭过!老子将来那可是顶天立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人物,绝逼不会做哭鼻子这等没品的事!”

郝瑟恶狠狠瞪着尸天清,满是黑灰的一张脸上,两只红丢丢的死鱼眼外加一个红彤彤的鼻头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尸天清睫毛一垂,以拳遮口,清了清嗓子:“是,郝瑟没哭。”

“很好!”郝瑟一握拳,满意点头,转身,挺直胸膛,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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