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煌候与夏中举二人身影已然分开,夏中举阴冷的看着肖煌候,肖煌候也盯着夏中举,虽然他看不见。
“肖煌候,这是你我之间的仇恨,没必要如此狠毒吧。”夏中举冷声说道。
“当年你不也是如此吗?”肖煌候道。
丁风看了看肖煌候,又回头看了看夏天启,他不明白肖煌候为何不让夏天启离开。
迷雾还没有散去,灰蒙蒙的天空之下,蓬云寺的中午依旧寒冷,仇恨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消失,相反却越来越深。夏中举明白这些道理,有些仇恨只有用生命来化解,血债必须用血偿。
可即使用命来偿还也未必化解得了。
夏中举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剑,目光有一些沧桑与决然,轻轻抚摸剑身,最后停留在剑柄上端,随即左手倒背身后,半响之后再抬起头时,如同一只困兽一样赤红的双目盯着肖煌候。
丁风眼中异色闪过,肖煌候看不见,但他却看见了。
铁手李封住了王瞎子的穴道将其放在了夏方真的旁边,回过头来正好看见夏中举,暗道一声不好。司马文山也很熟悉夏中举的这种神情,在沙漠之中用过秘术的风雷骑都是这个表情。司马文山叹了口气,曾经叱咤漠北的夏中举居然被逼得用了如此手段。
铁手李疯了一般冲向夏中举,顾侠之又拦下了他。
夏天启又刺出了百余剑,却没有前进一步,丁风的身影太飘忽,而不时拍出的掌总能打在夏天启的空门之处,令他不得不回手抵挡。场外的温天仇看得明白,如果丁风真的出手的话,也许夏天启刺不出三十剑。
夏中举的人变了,剑也变了,不但是快,而是一种毅然决然的快,不留有任何余地的快。虽然还是夏家剑法,却明显不同,速度不同,声音也不同,龙吟之声已然消失。
肖煌候面色凝重,刚才与夏中举动手,因对方的剑发出龙吟之声,凭耳力可判断来势。此时对方剑无声无息,只能到了近前听破空之声,此时他早已闭上了眼睛,模糊的看见还不如不见,愈发影响了判断。
夏中举的一剑快势一剑,每一剑都不离肖煌候的要害之处,而肖煌候只能在剑尖离三尺之时出手,险象环生惊心动魄之间,肖煌候的拐杖剑都准确无误的击在夏中举的剑上。
当年塞北四剑名震江湖,其中就有夏中举的大哥夏忠贤,那时夏中举还未成名,等夏中举在漠北崛起之时夏忠贤已死,肖煌候也不知所踪。夏家之所以能有今天,夏中举靠的可不是运气,塞北四剑中的焦清素曾说过,夏中举的身手已然不次于当年他大哥夏中贤。
不过肖煌候一直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塞北四剑,在他眼里其余三个人根本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夏中举的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绝对是漠北江湖多年以来最精彩的一场战斗。场中的人都在问自己,如果自己在夏中举的剑下该如何应对,也在惊讶一个失明的老人凭耳力居然能够坚持这么久。
夏中举的剑就像一道道闪电,肖煌候就像在闪电之下飘荡在河面的一艘小船,闪电越来越密集,所有人都知道会有一个点最终爆发,那会是惊世绝伦的一剑。
这一剑没有让人多等待,夏家的七十二式最后一式“问天借路”在这一刻出手了,就像爱抚很久的美女终于褪下衣服露出美丽的胴体一样如此的惊艳。
那一刻肖煌候忽然平静下来,就像在风暴的中心风平浪静一样,他刺出了一剑,虽然只是拐杖,却没有人认为那是拐杖,那应该是漠北江湖最利的剑。
这是平常的一剑,没有任何花哨与经验,却让所有的闪电化为了乌有,拐杖击在了剑眼之处,随着断剑落地之声,一切戛然而止。
这也就是肖煌候悟出的第三剑。
它并不是一柄剑,也不是一种剑招,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一剑是肖煌候一生对剑的理解。
拐杖就在将要刺破夏中举喉咙之时却停下了。
夏中举十余年来未曾出手,夏家剑法讲究一气呵成,七十二式不得有任何中断,他毕竟老了,体力已然大不如前,已无法支撑如此猛烈的剑法。
“肖三剑不愧称为肖三剑。”夏中举看着喉咙边的拐杖,在肖煌候手里任何东西都可以是剑,天下最利的剑。
夏中举用了秘术,刚才的出手绝对不次于他身体巅峰的时候,可惜却不敌肖三剑普通的一剑。
夏天启至始至终也没能在丁风面前前进一步,此时也紧张的停下来手。
“哼!动手吧。”夏中举低声说道。
“那天并不是你,我为何要杀你。”肖煌候收回了拐杖。
“你..什么?”夏中举脸色一变,忽然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暗了下去,仿佛瞬间苍老了很多,身体瘫软着倒了下去。
秘术并非是良药,饮鸩止渴终究要付出代价。
夏丘山用过秘术之后尚需一年恢复,夏中举这样的年纪经过此番之后已然油尽灯枯。
丁风也一愣,他诧异的看着肖煌候,随即扭头看向夏天启。他明白了为什么肖煌候要留下夏天启,如果二十年前那晚用阴毒剑之人不是夏中举,那么夏天启肯定知道这个人,因为夏天启的墨玉手肯定是那个人传授的。
“父亲。”夏天启冲过去扶起跌倒的夏中举,随即抽出来插在夏中举后背一根筷子粗细的短针。
夏中举江湖人称龙吟剑,龙吟之声就是出自这根暗藏在剑柄上方中空的短针,当年他凭这根能发出声的剑出名,却未曾想自己最终也倒在这根短针之下。
夏中举此时在靠近正对着院门的庙门之处,他原本想让夏天启撤进庙的前门然后从后门走。前面院门被温天仇和司马文山堵着,而此时顾侠之已堵住了庙门。就在夏中举有力无气的想跟夏天启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人悄无声息的从寺庙的后门进来,迷雾太浓,来人轻身功夫太好,丁风觉得有些不对之时,这个人已然来到了顾侠之的身后,剑无声无息的刺出。
顾侠之觉得身后有异之时,想抽剑回身已然不及,情急之下身体向右一撤,眼角余光眼看着剑刺向自己的腋下却无法躲避,不过一块散碎银子就在这时击中了剑尖。
顾侠之曾跟丁风学了几手“投石问路”的暗器手法,本以为自己的出手已与丁风差不多了,如今一看还差得很远,在这喘息的瞬间自己别说拿捏得如此准,恐怕出手都来不及。碎银子只将剑锋击偏,不知是丁风仓促出手,还是来人的剑太稳,剑虽歪但势未改,擦着顾侠之右臂而过,一道血线飞洒而出。顾侠之右臂的疼痛没有感觉出来之时,来人已然错身而过,顾侠之后背之上又多了一个脚印,正好与胸前夏天启踢的脚印相互呼应,非常对称。等顾侠之再次起身的时候,他没有像刚才一样说“过瘾”二字,因为他有点不服气,更看不起背后出手这种下作的手段。不过他感觉有一些冷,初春的寒气没有让他冷,这个黑衣人的剑绝对是他见过最快的最狠的,也未让他感觉一丝惧意,中剑的伤口上传来的阵阵阴毒之感也未让他有任何寒意,让他觉得心里冷的是黑衣人给他的感觉,好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阴魂一般从他的身边走过,身上带着一股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