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自然死亡
欧阳修端起酒杯,“大家先干了这杯,咱们边吃边说。为了今天这个酒会,这几天我可没闲着,走街串巷,专找本地的老人。我问了一些开封老人,也别说,一个人找人闲扯,人家不用担心告密,看我这样子也不像开封府的,有话就敢说。”
于是,欧阳修把听来的叙说一遍,其中夹杂着不少一听就是从瓦子里听来的,有许多惊叹夸张的词汇。但是经他口说出,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又让人感觉所说的真实程度增加了几分。
他说:“我大概打听到这么几个事实,当然说是事实不确切,估且叫做传言吧。我梳理了一下,把听来的东西概括为以下几点,涉及的主要是老道、饮酒、天气、暴崩、斧声烛影、兄终弟及等事件,反正离不开这几个词。其中关于老道的说法最多,有三次。一是未成事前,就有老道出场做铺垫,二是太祖驾崩当年的春天,也就是开宝九年,三是发生斧声烛影的当天。所有这些归结到一点,内中含意就是太祖是怎么死的,太宗继位合不合法。我这样表述是不是太直接了?下面咱们说话要隐晦点,除了斧声烛影四个字外,其他都要含含糊糊,不可明言,还是小心点儿好吧。我了解得不透也不全,一会儿还要请柳兄补充。”
等欧阳修说完,柳三变做了补充,远比欧阳修说得详尽令人信服。最后他说道:“传言就这么多,说不上真说不上假,总之就是,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看见众人似乎都明白了,柳三变说道:“刚才老道这事说得不细,咱们把老道这事放在最后一块儿讲,据我所知,老道的出现,不是三次,是四次。”
“四次?”
“对,四次,还有一次老道的出现和第一次的时间差不多,老道也不是同一个老道,但是内容差不多,也许是传言的两个版本。”
姓毕的那位笑道:“这位柳兄也是,就事把老道的事都说了,不就结了,干嘛还留个扣?”
欧阳修说道:“我看见我和柳兄介绍情况时,刘兄好像有点不以为然,也许认为探讨这个谜题是没事找事,也许认为太祖暴崩、兄终弟及都是正常的,不存在阴谋。那我们就结合着这几件事分析分析,是自然死亡还是被害身亡吧。”
老成持重的刘沆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道:“应该是自然死亡吧。”
“刘兄,既然你持这种观点,那就说说你的想法。”
“好吧,我就说说我的看法。关于太祖驾崩,只在《太祖实录》中记载一句话:‘癸丑夕,帝崩于万岁殿,年五十。’记载虽然极简单,毕竟代表了官方意见吧,这里只用了一个‘崩’字,崩当然就是驾崩的意思,是专用于已故皇帝的,没有什么联想的余地。与市井之徒口中的暴崩不同,加上一个暴字,就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其实,就算是暴崩,也不一定就有阴谋,只是说死得比较突然而已。总之,我就持这种观点,五十之年是有点让人惋惜,但也还说得过去,毕竟征战多年,谁能晓得身上种下了何种疾病?”
刘沆见众人都停下了杯箸,他不想让大家那么专注,劝众人喝下一杯酒,接着说:“那么,皇上驾崩了,子承父业、兄弟相继,不管是谁承继大统,都说得过去,那是赵家自己的事。”
他本想就此打住,想了想又说道:“最后再说说人们的怀疑,文字上只见到《太祖起居注》里有一句记载,说是肤色莹润,如沐汤浴。估计从太祖暴崩到大臣见到太祖遗容,其间没多少时间再修饰整容了,仓促之间也只能整理成那样了,我认为这个记载比较真实可信。这个肤色不像中毒身亡,我见过乡里村妇呑砒霜的死后惨样,五官出血,皮肤黑紫,再怎么整理也掩盖不住的。”
柳三变静静地听着刘沆说话,心中思忖,这是个能干大事的人,嘴里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脸上却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将来必做高官。
见到刘沆说完,欧阳修转圈地看看每人脸色,问道:“谁还同意自然死亡说?”有人摇头,有人闷不作声,但是就是没人附和刘沆。
王拱寿甩出一句:“子承父业、兄终弟及,那怎么不是前者?太祖那两个儿子,一个二十六,一个十七。看看咱们,除了柳兄、梅兄,都比咱们年龄还大呢,小的那个也比我小不了多少。”
王拱寿一句话,就动摇了刘沆的论据。
接着,欧阳修抛出一连串问话,说得刘沆哑口无言。他道:“一是宋皇后为什么一见到太宗,就改口称官家?而且说: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这明显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二是干嘛那么匆匆忙忙地改年号,是否早有预谋、早有准备?三是为什么坐上皇位后,还要迫害侄儿、兄弟,下此狠手,是否说明得国不正,怕效仿?四是官方记载未免太简单了,死的可是开国皇帝呀。此外,还有许多疑点发人深思,我先不一一细说了。”
其实就连刘沆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