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张先宋祁
那么张先张子野是怎样来参加这场宴会的?看刚才样子,他与宋子京并不相识,应该不是宋祁请来的。
原来张先这个人很会钻营,他与晏殊的关系很不一般,经常出入晏府。张先也写慢词,还写诗,也作艳词,但却甚投晏殊脾气。
晏殊纳了一个侍儿,很喜欢她,每次张先来,晏殊必让她出来佐酒,多数时候她都唱张先所作之词。后来引起晏殊的夫人王氏不满,便将此侍儿转与他人。
一天,张先又来到晏府,不见了这个侍儿,饮酒之时始终闷闷不乐,席中填了一首《碧牡丹》词,让一旁的营妓歌之,内中有“芭蕉寒,雨声碎”、“冷落轻弃”之句,令这场景有些凄凉。晏殊听营妓歌罢也很伤感,叹息道:“人生行乐耳,何必这样自苦。”便命下人自宅库支钱,将此侍儿又赎了回来。
这次张先适来东京见晏殊,为的是探问本届贡举消息,晏殊便让他与会。
前排几桌的客人互相介绍、互道仰慕之情后,又向相邻席位的其他客人互致问候,只是冷落了末席这帮人,欧阳修不以为然道:“管他的呢,少了许多繁文缛节,我们正好吃酒吃个痛快。哼,瞧他这志得意满的样子,不过就是个尚书省官员罢了,我不久之后肯定会超过他。”
王拱寿笑道:“你先别吹,等你榜上有名之后再撂这狠话。”说得众人都乐了。
满厅之人听了刚才那两个人互致谀词,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欧阳修他们这桌那样无动于衷,有的客人羡慕之情溢于言表,还有的人巴结宋祁,提议让歌女唱一首宋尚书的红杏词吧。
宋祁道:“不忙,我先尽完地主之谊。”
一桌一桌的走过,耽搁了很长时间,宋祁这才来到最后一桌。宋祁过来这桌与众位相见,互相介绍后,最后才向柳三变打招呼:“柳年兄仍是这般风流倜傥,你我兄弟多年不见,失敬,失敬!”
柳三变并不因宋祁春风得意而觉自己寒酸,一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今日一见方知此话不谬矣,年兄年弟也就免了,我还是白丁一个。也就是在这里,你看我这幅落魄模样,还能搭讪几句,怕是走在大街上就别过脸去装不认识了。你现今正是春风得意,已经混到尚书了?真是官运亨通一帆风顺啊。”
柳三变说话不太好听,宋祁没往心里去,谦道:“哪里哪里,兄弟只是在尚书省当差,冗事缠身,俗人一个。哪有柳兄这等潇洒自如呀,而今你的大名如雷贯耳,名气如日中天,世人公认的填词名家啊!哈哈。”
“不敢当,赚取点儿虚名而已。我看那边几桌客人多似朝中官员,既是官人聚会,我乃一介布衣,怎敢叨扰其间。只是有请柬在前,不得不如约前来,在下前来报个到,已然见过面,马上告退。”
宋祁赶紧上前伸出双手将柳三变按坐在座位上,一指首席坐着的那几人,道:“别走别走,这场酒会少了老兄你可不行。那几位也有的不是官员,你看,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先张子野,他也是同你等一样来参加贡举的,他也是填词名家,得空儿你们也可切磋切磋。今天是诗酒会,能诗能喝就够格,而且这两项都是你柳兄的强项。这诗酒会若是少了你这填词名家,岂不名不副实?今天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坐坐何妨。况且你我兄弟多年未见,正好叙谈叙谈,我还要就填词一事讨教讨教。柳兄,可否移步到前面那桌落座?”
柳三变听宋祁说得真诚,便不再执意离去,只道在这里坐就很好,这桌都是熟人。
宋祁也不勉强,向柳三变、欧阳修等人一抱拳,回到前面。
柳三变和张先张子野二人的初次见面就没有互动来往,谁都没到对方桌边敬酒道声仰慕之情。在柳三变这一边是性格使然,既不张狂也不看人脸色。而在张先这里,也许是嫉妒柳三变的文名盖过自己,文人相轻的想法在作怪。
这位张先张子野年纪与柳三变般上般下,在填词的名气上二人也不相上下,这时已有人喻之“南张北柳”,因他是浙江湖州人,主要活动于江浙一带。而柳三变虽然是福建籍,但他的主要活动及创作都在汴京。
张先擅长小令,也写了颇多的长调,但在官场上却始终官运不济。但他走的却是另一路,爱走上层路线。他继承了中国文人的传统做法,擅长以词干谒,加之人又圆滑,会逢迎,很受上层官僚的青睐,他与晏殊、宋祁的交往很是频繁。
但是他在官场上确实显出能力不够、水平有限,否则以他善于巴结上司的本领,不至于始终徘徊在中下层。若论能力才干,较之柳三变又差多了。
同柳三变一样,张先流连歌坛,其作品不乏艳词,以刻画闺情、描写花月知名,其中一些名句很得社会名流的赏识。他虽然也填艳词,却极少像柳三变那样遭到主流社会的诟病。
不过也许正得益于他的心态好,他是高寿之人,活了九十岁,始终保持头脑清醒,身体良好,直到八十岁还纳妾。
其实,柳三变在内心深处也看不起张先,怪他到处钻营、干谒,对张先巴结晏殊、宋祁的行径也早有耳闻。
干谒是指为某种目的而求见地位高的人,干谒求进属于贬义词。其实干谒是古人特别是文人的普遍行为,是文人为推销自己、求得进身机会,往往含蓄地写一些诗词文章,曲折地表露自己的心迹。古人除了书信或者当面谒见,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推销自己,因此只要不是太过分,太下作,是正当的可以理解的。
但是对那些自恃才学的人来说,心里终究是不平衡的。杜甫虽也干谒,“朝叩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羮与冷炙,到处潜悲辛。”但他心底深以为耻,他又在诗中说:“以兹误生理,独耻事干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