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煽风点火
“拱拱火?拱谁的火?”尖酸的声音夹着干笑。
“当然是拱太后她老人家的火啦!现在已到了关键时刻,我们做臣子的是时候该推一把了,太后的心思你没看出来?”
“早看出来啦,是该咱们煽煽风点把火喽。”
矾楼一间豪华的包厢里,两个男人面对面地坐着,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精致的菜肴。一个男人对旁边站着的两个歌女一摆手,说道:“你们先到外边去,待会儿再叫你们侍候。”两个歌女扫了一眼满桌子的菜肴,不情愿地出去了。
男人们开始密谋着某件大事。这两位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两人都是四十多岁年纪,长得方面大耳的那位叫程琳,职务是权知开封府,老百姓叫着顺嘴,直接叫成开封知府;另一位长得獐头鼠目、瘦高个子的叫方仲弓,职务是殿中丞,经常行走在朝堂之上,协助宰相做些文字辅助工作。
两天前,开封知府程琳的一项大“工程”终于完成了,这是他酝酿几个月的成果,面对眼前这辉煌灿烂的画面,他很是洋洋得意,画面上的荣华富贵扑面而来,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
开封府这个位子,从来都是飞黄腾达的位置,如今自己坐上了这把金交椅,想不进两府都难。他越想越得意,当然我不会像太宗皇帝那样,从这把椅子上直接登上皇位,更不会像秦王那样,从这里走向死亡,他们兄弟俩的不同命运,那是赵姓天子的家事。做臣子的,利用脚下的这个台阶,能够出将入相,就到了人生顶峰。
好得很,这么快机会就来了,枢密使的位子空了出来,时不我待。
但是光靠这个还不行,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段时间以来,他正在为自己的仕途绞尽脑汁,有点心烦意乱,加上天气热得有点儿离谱,越发让他心神不宁。
他一杯杯地喝着冰茶,终于想到孤木难支这条古训,要成大事,必须鼓动一些人一起来做。这不,今天就把方仲弓约了出来。
都是明白人,一点就透,程琳低声道:“拥立之功,如何?诚如瓦子里常说的,功高莫如救主,计狠莫过劫粮。有没有拥立之功,仕途可大不一样。”
“这个风险可太大了。”方仲弓也低声道。
“富贵险中求,哪儿那么多好事会从天而降?都是要人去争取的。好在这不是改朝换代,不是篡位,不是刀光剑影真刀真枪。只是顺水推舟,说得更好听点,我们只是锦上添花。我们办事再含蓄点儿,模棱两可点儿,哪怕最后没成功,也让人抓不到确凿证据,也能全身而退。”
方仲弓笑嘻嘻地问道:“既然你有意,想必心里已经有了好主意了吧,说出来听听?”
程琳得意地道:“我找了两个画师,最擅长工笔人物,那笔法称得上是曹衣带水吴带当风,让他们按我的意思画了一幅武后临朝图。画上的武则天身披衮冕,雍容华贵,高高在上,一副君临天下的气概。哪天找到机会,献给太后,不怕太后见了不动心。哈哈!”
“高,妙!真是摸透太后心思了。不用把话说明,太后一见,她的心就会怦怦跳个不止。”
程琳道:“可不是嘛,连我都被画上的武则天震惊了。”
方仲弓问:“你是怎么想出这么个主意的?”
“说来话长,你知道心月狐吧?不知道?我告诉你,心月狐是天上的星宿,听说武则天就是心月狐下凡。我从小就常听父亲讲,特别是夏天的夜晚,满天繁星,先父总能找到那颗明亮的星星。在那幽静的夜晚,望着深邃的夜空,听着迷人的传说,世上的一切是那样神秘,那样令人向往。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当今太后已经是一言九鼎了,只差了一步,干嘛就止步不前了呢?看出太后心思的也不只我一个,就看谁能捅破这层窗户纸了,画画的想法油然而生。”
其实程琳说的这只是一个方面,有一天他听到了太后和鲁宗道的对话。太后问鲁宗道:“唐代的武后是什么样的国主?”
鲁宗道生性梗直,人送外号“鲁直”,这个外号还是先帝真宗给起的。鲁宗道不愧“鲁直”二字,他心里明白刘太后的心思,立刻正颜厉色地回答:“武后乃唐之罪人,几乎毁了唐朝社稷。”
太后听了一声不吭,程琳却动了心。
程琳意犹未尽,呷了口酒,接着对方仲弓说:“我曾见过唐代画家张萱画的一幅画,叫做《武后行从图》,画上的武则天身着黑红两色为主的衣裳,外罩金丝织成的罩衣,场面宏大,生动极了。只是群臣簇拥,夺了武后风头。所以我想,不如就画一个武后端坐龙椅上,那比群臣跪拜更醒目,更让人联想多多。画上的武后,上衣六组章纹,分别是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下裳也是六组章纹,其中的宗彝、藻两个章纹是刘太后服饰上没有的,她一看就会明白。我还重点突出,上衣的龙纹和下裳的这两个章纹,都用的金线画成。”
方仲弓赞道:“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有些话不用明说,全在画里了,太后看了就会明白,有许多忠于她的大臣,盼着她向前迈出这一步。”
方仲弓有些遗憾地道:“啧啧,今天你要是把画带来就好了,我也能先睹为快。”
“这个容易,过两天你到弊宅,咱们再好好计议,到时先赏画再观星,一举两得。”
方仲弓道:“程兄先拔头筹了,下官望尘莫及。”
程琳更加得意,“那你呢?你有什么好点子?”
“我嘛,”方仲弓想了想,“我倒也有个主意,太后前不久还要再封已故的她的父母,加赠自己的父祖三代,又听内侍说,还要为她的祖上建三庙。我呀,干脆就上书奏禀,太后功被社稷,应该按照天子的规格,为刘氏立七庙。”
“好好!”程琳赞不绝口,“我真找到明白人了,一点就透。”
方仲弓沉思道:“有道是独木难支,双木成林,人多为众。只是光咱们俩个人还不行,还得多找些人,特别是有份量的。”
“你看晏殊怎样?”程琳问。
“他呀,别看他事事处处维护赵氏正统,但骨子里肯定是和太后一条心。可是这个人假清高,能写文章能作诗,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他宁肯独自干,也不会和咱们搅和一锅粥。”
程琳用筷子夹起一根腌姜,举到二人中间,“按说炒菜没它一样做,只是少了这块姜,菜就不是味儿。晏殊这个人呀八面玲珑,两边都不想得罪,太后近来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对他么,只要他跟太后一条心,那就是咱一伙儿的,就算上他一个,暗中配合、心照不宣,事儿更好办。”
方仲弓一挑大指,“程兄把晏殊分析得透彻极了,要这么看,姜还是老的辣。”
“你把我也当块姜了?”
“岂敢岂敢。”
程琳忽然想到了什么,“啊,还有!”
“还有什么?”
“还得找个在太后耳边说得上话的人,你虽然行,但毕竟是个外臣,太后身边的事你打听不到。”
方仲弓道:“有现成的,那就找个内侍,有几个内侍我倒是经常见得到。”
程琳道:“内侍倒有一个,罗崇勋,那是太后信得过的人,拿下曹利用,就是他弄的。而且这一来,他在皇上那边以后就没好果子吃了,让太后更进一步,他笃定双手赞成。”
方仲弓点点头,“罗崇勋倒是个合适人选,我和他也熟。只是这个人心毒手狠,贪得无厌,对他,咱可要防着点儿。”
“贪倒不怕,怕的是不贪。”程琳很有把握。
“还有没有人?”
程琳问:“你还记得前些天那个在宫里摆摊卖估衣的吗?”
“啊?记得记得,就是宫里来人让开封府去查抄小商贩那事吧,那回可让开封百姓开心死了,天下奇闻啊!怎么想起这个人?”
程琳笑着道:“这个人叫孙良儒,是开封府的军巡判官,是我的下属。我给你说说他的趣事?”
“愿闻其详,你说的肯定错不了。”
“那就当成一碟下酒菜吧。”于是,程琳绘声绘色地讲了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