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朝堂议事
今天的朝会,研究的几件事没有一件让人顺心的,最烦的是讨论如何处理曹利用这件事,争议颇大。
曹利用原来只是在皇宫中跑腿的一名小吏。景德元年(1004年),契丹大举进攻中原,真宗在寇准的力劝下无奈亲征澶州(今河南省濮阳市北),被围,派曹利用出城与契丹谈判。
曹利用从敌营回到澶州,见了真宗皇帝,他面容严肃,也不说话,只向皇帝伸出三只手指,真宗吃了一惊,但他只想议和,无奈说道:“得,三百万就三百万吧。”
不料,曹利用却回道:“是三十万。”曹利用这一大喘气,让真宗先惊后喜。
交战双方签订了“澶渊之盟”。盟约约定,宋朝每年向契丹赐银绢三十万,“赐”比“纳”字好听多了。此盟约虽丧权辱国,并不光彩,但也为宋朝换来几十年的和平。
议和有功的曹利用由此飞黄腾达,官位直做到枢密使领景灵宫使,连刘太后都对曹利用不直呼其名,称其“侍中”。自恃功高的曹利用在朝堂奏事时很随意,甚至有时用手指敲打着帏帘上的带鞓,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越来越缺少应有的礼节和规矩。
大理寺卿将罗崇勋去赵州办案的结果向大臣们作了说明,话音刚落,朝堂之上便响起一阵嗡嗡声。当然了,明眼人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刘太后暗中指使的,否则罗崇勋一个宦官怎能出京办案,再有权势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构陷权倾朝野的大臣。
权衡轻重,朝堂上一时安静下来,谁也不想先表明态度。皇上木然地坐在上面,目无表情地注视着群臣。
参知政事张士逊率先站出来,强烈反对严惩曹利用,他说:“曹利用做了八年使相,是有大功于社稷的老臣,这种无法无天的事,只有愚氓才干得出来,曹利用恐怕不知情。仅凭这么一纸供词就将他罢黜,未免太过严苛,只可以约束亲属不严之罪,对其训诫、罚俸。”他还要往下说,被刘太后严厉地斥退下去。
宰相王曾刚一出列,还没开口,刘太后便冷冷地说道:“你也要为曹利用说话吗?吾记得你曾经说过曹利用横行无忌,如今已经查实,今天这事你还要为他辩解吗?”
王曾回道:“曹利用恃恩一向骄横,臣确曾在不同场合说过,而且也当面说过他。但他不会做出这等大恶,像这样的恶行,臣今天是第一次听闻。”
刘太后厌恶地心里想,别忙,下一个就轮到你。她本想找个茬儿,索性连王曾一块儿拿下,结果王曾就这样不冷不热地择了个一干二净。
罢黜曹利用的事争议较大,暂时搁置一旁。
接着是教坊使李照奏禀:“臣查,冬至大祭时,郊、庙二乐舞紊乱,失去秩序,主要是律准老旧、无法定音造成的,愿下交有关部门考订商议。”
皇帝赵祯刚要张口采纳李照的建议,太后却抢先发话了,她这两天听罗崇勋带回来的乐曲正在兴头上,那样通俗的词语,优美的曲调,正是她最喜爱、最熟悉的,便随口说了句:“朝廷礼乐能不能加点元素,轻松一点儿,也显得亲民呀?”
话刚出口,她后悔了,这哪是权倾天下的太后应该说的话,无异于自己把出身微贱的话头递了过去。
果然,王曾抓到了话把儿。“万万不可!”他跨前一步,出班禀道:“上古乐曲用于祭祀天地、宗庙、社稷、山川、鬼神,庄严肃穆,听这样的乐曲能使人感到和谐悦耳,心地纯真,荡涤杂念;若拿今日市井音乐来说,只会娱人耳目,摧毁人的精神意志。所以古之以来,凡人君流连娱乐,荒废政事者,都是由耽于娱乐引起的。孔子删诗,意在正音。”
关于古今乐曲区别的见解,他说得很有道理。他说现在的音乐只会娱人耳目而荡人心志,所以从来人君流连荒亡者,莫不由此。他说得倒是满痛快,慷慨激昂,只是全不考虑听者的感受。
刘太后脸上红红白白,好在坐在帘后,没人看得到。王曾说话刚有个停顿,她连忙解释道:“吾对宴乐之事只是一时之兴,随口一说而已。”心里却发着恨,看来是成心对着干呐,等着你的,早晚收拾你。
这事还没讨论出个所以然,参知政事夏竦也赶着凑热闹。夏竦的文章好、口才好、机变权谋,没人敢轻视他的意见。
他说朝廷的榷盐制度出了问题,已经影响到社会的稳定,老百姓怨声载道,全都反映官盐质量低劣,不堪食用,百姓家中炒出的菜是苦的,许多人的脚都浮肿了。这可是当务之急的大事,不能轻忽懈怠,各大盐场一定要整顿,由朝廷派出能员干吏加强管理,只是这事需要朝廷拨款,才能从根上切实提高盐的质量。
队列中的三司使李谘赶紧出班奏道:“夏参政说得倒是轻巧,国库一时半会儿可拿不出这么多钱。”
开封知府程琳也强烈反对,他说我经常去开封各大酒店检查,没听到什么反应,饭菜味道都很合口。没他说得那么严重,食客的口碑都很好。
没等夏竦开口,便遭到李谘的反唇相讥,李谘说:“那是你天天泡在矾楼那样的酒楼饭店,开封城里没有几个人能像你那样天天泡馆子的。你要真为的是体察民情,你也去街边那些小食店里换换口味,哼,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得程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暗暗后悔自己多嘴。
夏竦更不客气,指着程琳鼻子说道:“就冲你刚才这话,御史台就应该参你一本,喂,你们那些台谏官员们一个个的都是摆设吗?”他的话一下子伤了队列中的台谏首脑,只是都知道夏竦不好惹,没敢当面与他较真儿。
刘太后心里这个气呀,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再不整治整治你们,那还得了。只是今天这身体不得劲儿,肚腹胀痛,一阵阵肠肚不安。气不顺心不静,她很想早点散朝,却一件事连着一件事的议个没完没了,连提出散朝的空当都找不到。
她甚至想先退到后面行个方便再回来。但是皇上正襟危坐、一言不发,木雕泥塑般呆坐在那里,连一眼都不往这边看。若是他有个表示,就能示意他先主持一会儿,没个由头,话都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