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嘿嘿一阵冷笑,“小子,今天事情跟你讲个明白,也省得你以后说我们仗势欺人,坏了我的名声。本太爷我人送绰号卷地虎,南城这边的事都归我管。”
“你先打住”,客人制止他往下再说,“你说南城这边都归你管,你是哪个衙门的?我看不像。”
大汉有些气恼,“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爷哪个衙门口的都不是,南城所有铺户买卖都交了保护费,我就有义务有责任维持这一方的平安。”
一个长着枣核脑袋的瘦子挤到前边,尖着嗓子喊道:“你哪儿来的?连我们大爷都不认识。听说过汴京四虎的大名吗?东城花脸虎、南城卷地虎、西城坐地虎,北城黑皮虎,你面前的大爷就是震南城的卷地虎,还不赶紧跪下磕头见礼?”
客人那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我明白了,说得再好听,你就吹破天,你也就是个敲诈勒索、欺行霸市的混混罢了。”
还没等大汉再开口,一众恶棍就按捺不住了,七嘴八舌一通乱嚷:“揍他,往死里揍!他敢骂我们,让他三个月下不了炕。”
大汉摆手制止了他们,又对客人道:“我听说你是个狠角,不过今天你可讨不到便宜去,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不过我也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有些话要当面给你说清,你若是识相服个软,我保你平安出得这扇大门。”
客人并不买账,“听你的意思,我今天是有麻烦了?我来这歌楼,一不偷二不抢,花钱享受,从不赖账,请问我惹着谁了?”
“你花钱享受确实不犯法,问题就出在你花钱上。这里是风尘场所,这里的女人叫流落风尘,她们在这里只是凭借姿色和身体混口饭吃。歌女嘛,给点儿小钱就行,高兴了,多赏一些也无妨。可你在这风月场所大把大把地使钱,让她们一夜暴富。你倒是爽快了,可你让其他的客人怎么办?”
壮汉看着对方,见对方无动于衷,接着道:“那天有位客人抱怨说,最近歌女们的价码都高了许多,有的还漫天讨价,狮子大开口,不满意就在服侍上敷衍了事。还有个客人说陪侍他的歌女嫌他给的缠头少,威胁他说这个歌楼的后台是开封府官员,要找开封府的差官办他,后来竟招来娘家人对他大打出手。你说,这不该管管吗?我们是收了保护费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管能行吗?有些伎家的生意也受到影响,也向我抱怨此事。”
见对方仍是不置可否,壮汉提高了嗓门,“你说,这不都是你带坏的吗?你的所作所为,坏了这行的规矩和秩序,助长了这些歌女的野心。你有钱你不在乎,可别人呢?特别是那些劳作一天的苦力,你让他们上哪儿消遣取乐去?”这大汉别看长得粗鲁,说起话来倒是有条有理、振振有词、理直气壮。
“刚才你说我不是衙门口人,的确不错。不过事情却不是与衙门一点儿无关,这是朝廷教坊使亲自找我关照此事的,凡有歌女的地方,无论酒楼歌馆都归教坊管,歌女们都是在籍注册的。故此我来管这事,于公于私都是正理,并非是来多管闲事。”
你道这汉子真的是外表粗鲁内里通情达理?才不是这回事呢,原来他是在前面露过一面的那个绰号蔡长虫的师哥,听师弟讲过这个人,但是蔡长虫也没全讲实话,只说一时失手伤在对方手下。
不过见到师弟伤得如此重,只是一拳便打折他半扇肋骨,听师弟这样一说,令他暗暗心惊。也引起他的格外小心,心里着实忌惮对方,这才有了方才先礼后兵的长长一番对话。
坏事就坏在不识趣的一班手下。站在他旁边的几个弟兄听得早已不耐烦,听头儿说话分明是在示弱,早已气得按捺不住,心道对这样一个瘦小个子的男人赶紧做完了事,之后一人搂着一个歌女楼上取乐多好。
隐在大汉身后的一个恶棍打定主意,斜刺里闪身窜到前面,猛地抡起手中那根碗口粗细的棍棒,狠狠地向对面客人的头上砸去。客人防不胜防,眼见得立刻脑浆迸裂、死于非命。人群中一阵惊呼,四散躲闪。
风声、尖叫声瞬时将室内空气撕裂。
客人正在揣摩大汉的话,耳边风声陡起,再想躲闪已是不及,匆忙中举起右臂一格,棍子正落在右手小臂上,只听“喀嚓”一声响,吓得周围人都闭上眼睛。
仿佛过了许久,听到没人哭喊,人们睁开眼睛,才吃惊地发现地上扔着半截短棍,打人汉子手里拎着另外半截棍子,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刹那间一切都变了,整座大堂充满了杀气,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把看不见的尖刀在刮刺屋里的男男女女,有些人腿抖得站立不稳,牙齿咯咯响个不停。
紧接着,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刚才打人的那个恶棍惨叫一声,身子从人们的头顶上飞出去,被摔到一丈开外,头朝下脚朝上重重地摔在青砖地上,登时昏死过去。
就在恶棍飞起的瞬间,一股血箭也随着他的身体在空中画了条弧线,一件东西噗哒掉落在地上。谁也没看清是什么,像个大王八,又像是只大螃蟹,黑的红的搅和一起,脚瓜好像还在蠕动。
有胆大的趋前一看,竟然是恶棍的一只右手,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生生地被人扭断。
出手狠辣,不计后果,看来这位客人平时的行事作风即是如此。纵然是对方偷袭下死手在先,可这位不计对方死活的狠劲、辣劲也着实令人心惊胆战。好像在他眼里,死个人、伤个人是家常便饭。
过了好长时间,大堂里乱成一片,有人去救那个半死的恶棍。
虬髯大汉瞪着两只牛眼,恶恨恨地逼近客人,点手指道:“好狠啊!你这一出手就险些要了他命。他就是不死,这辈子也残了。”
客人冷笑一声:“这是他自作自受,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横尸这里的就是我了。这样歹毒之人,不能留着他再祸害百姓。”
那群恶棍从震惊中醒了过来,手提棍棒蜂拥而上,就要大打出手。才迈出一步,又都缩了回去,心里着实忌惮对方厉害,没有一个人敢挑头动手,光是站得远远的一通嚷嚷。